她觉得该称呼“女人”而不是“姑娘”,是因为这个女人身上有一种岁月磋磨的味道。
小姑娘是天真可爱的,没见过血流漂橹,没尝过世态炎凉,总是有一腔的执着和热血。
但是女人,要经历无数磨难与曲折,命运无法压倒她,蜜糖无法侵蚀她,岁月无法磋磨她,才仍能保有一双明亮又沧桑的眼睛。
或者说,这是“人”的应有之义。
苏蓉没见过这样的眼睛,她同伴的主人们像沾满蚂蚁的饴糖,那些付不起她价格的人是灰白色的工蜂。
苏蓉脑袋前倾,企图看得更清楚。
她的脖子越来越靠前,上半身越来越低
——“砰”的一声,她摔进了女人怀里。
苏蓉嘴唇上的红色染料被蹭到脸颊上,斜飞出一抹绯红。
她怔怔看着眼前的女人,嘴唇张大,还没明白过来自己是怎么掉下来的。
女人先她笑出了声:“啊呀,好可爱的娃娃。”
可爱?
苏蓉面无表情地想,这人恐怕是脑子出了问题。
女人身后的年轻男子抬起蔚蓝色的眼睛,轻笑出声。
“苏芙,加上这个娃娃,你在这个世界招惹的人偶,能开个玩具店了。”
大多数时候,苏蓉觉得苏芙是个好主人。
以前呆在人偶店里只能当橱窗公主,但是跟着苏芙,可以到处开新地图。
即使人偶店之外的世界遍地衰草枯黄,废弃的厂房和轨道被冰雪覆盖。
褐色的雪在苏芙睫毛上融化,迅速冻成一道冰凌。
苏蓉很小心地把冰凌取下来。
苏芙的眼睛很圆,睁大像饱满的杏核,湿漉漉水汪汪地看着苏蓉。
她的睫毛上挂着细小的冰凌,像一层薄薄的帘子,褐色的瞳仁在冰帘后睁大,倒映着苏蓉的躯体。
那是一个黑发黑眼的陶瓷娃娃。
有点太近了。苏蓉心想。
苏芙商量道:“小蓉,打个商量,你以后别叫我主人了行吗?”
她挠挠头,道:“总觉得,怪怪的”
小蓉面无表情喊她主人的时候,总让她觉得自己在玩什么字母游戏。
苏蓉不理解:“那我该叫主人什么?”
苏芙思索半天,终于说:“就叫阿芙姐姐?”
她觉得这个叫法有点自恋,因为她小时候,确确实实幻想过,自己有一个乖巧可爱的妹妹。
这样她就不用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子里等待父母归家。
她还很小的时候,总是很羡慕有父母陪伴的小孩。她的父母总是很忙,往往从落日熔金等到星子漫天,只会等到手机上一则新的加班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