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野几乎心跳骤停,来不及说话,伸手要扶她,偏偏越菱枝没站稳,一下摔到萧元野腿上。
掌心触碰到锦缎隔着的温热有力的肌肉筋络,她倒吸一口凉气,骤然抽回手,大惊失色看向萧元野。
萧元野身子一僵,肩背腿腹无处不紧绷。姑娘坐在他膝上,轻得像团棉花,他连伸出去扶她的手都定在了半空,与越菱枝视线交汇的剎那,他心跳剧烈如擂鼓,却见她先炙红了耳根。
萧元野喉结微微一滚,顿时说不出话,良久,低低嘶声:“疼。”
他这煞风景的一声呼痛像按下开关,骤然点醒了僵滞的两人。
越菱枝彻底清醒,从他身上弹起来,手忙脚乱整理衣裙,但她向来衣裳齐整,找不到可以整理的地方,只能不停抚着袖面,目光慌张乱扫:“我,小将军见谅……”
萧元野接下那目光,追随她转来转去,幽幽道:“本来没大碍,只是你一直踩着我,没忍住。”
越菱枝闻言越发窘迫,逃命般推开门,急道:“我不是故意的!小将军稍等,我去看看竹姐姐怎么还不回来。”
她霎时没了踪影,萧元野沉沉吐出一口气,伸手摸一下侧脸,果然是烫的。
他回想起越菱枝的神情,慌乱又含羞,对视时她眼里满是无措,却没有惊恐,比起第一次在春停阁见面,已经不再怕他了。
因着害羞,她满面红晕绚烂似晚霞,从耳根悄悄攀爬到两靥。赤红里带了一点娇柔的粉,像清晨芍药上被花瓣映得艳丽的朝露,又像蟠桃尖那一点绒绒的俏色。
腿上温软的触感还未消失,隔着衣摆有一下没一下挠着他心尖,萧元野连灌了三盏茶,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这一冷静不要紧,馥郁的桂花香从舌尖蔓延开,他低头瞧瞧,随手拿过来的居然是越菱枝的茶盏。
“……”冷静是彻底没办法冷静了!
萧元野站起身,瘸了似的捂着腿在厢房里打转。
他这边焦灼又抓心挠肝,越菱枝那边也好不了多少。
她捂着脸垂头匆匆下楼,可怜那模样活像被人欺负过,倒把坐在楼下的竹兰声吓了一跳。
“怎地,他欺负你了?”竹兰声一向干脆,奔到面前,扒开越菱枝的手定睛一看,“啊”的叫出声,“脸怎么这么红!”
“是风寒了?还是他打你了?”竹兰声本就不是细腻的性子,薄醉催得脾气上来,哪里还想得到是害羞,抄起酒壶就要上楼,“敢打我们阿枝,混账!”
“姐姐快别说了。”越菱枝赶紧拉住她袖子,连羞带怯,“是、是我不小心,不关小将军的事。”
“不小心?你不小心做什么了?”竹兰声皱眉,见越菱枝眼神躲闪、欲言又止的模样,恍然大悟,眼底这才漫上意味深长的戏谑笑意,“啊,我懂了。”
越菱枝捂住半边脸,声音闷闷:“姐姐别笑我。”
“谁笑你,我才没有。”竹兰声的欢喜都写在脸上,“我就说他喜欢你吧?”
她提到这个,越菱枝才想起:“姐姐说着去去就回,怎么就不回了,怕不是跟小将军约好了,故意给他留空隙吧?”
“哪有!”竹兰声立刻矢口否认,“我出来吹吹风醒酒而已,等会儿就上去。”
她明明就没有要上去的意思!
她不承认,越菱枝也没办法,无奈:“下回不许了。”
竹兰声赶紧点头,正点着,春停阁一个小伙计喘着气跑进来,脸色发白,扯住他同伴道:“我刚打听的,金水河那边出了大事,河里淹死了人!据说还是江家老夫人不久前逐出府的一个小厮!”
越菱枝霎时脸色发白。
小伙计这一嚷,消息顿时如风般在春停阁四散开来。萧元野很快也到了堂前,他面色凝重,沉声道:“人多眼杂,先别过去,我让见穿去打听。”
竹兰声在一旁好奇地追问:“什么事,阿枝?”
越菱枝先看了萧元野一眼,确定男人没有阻止,就扯着竹兰声回到厢房,简单交代了来龙去脉。
竹兰声听得心疼,踢了一脚桌腿,反痛得皱眉:“还是便宜了江家那老太太,我早看她不顺眼。谁知道为了报复你,连自己人都害!”
越菱枝聪明地不作声。
竹兰声兀自念叨了一会儿,忽然道:“对了,你谢过人家没有?”
“谢过谁?”越菱枝莫名其妙看她。那小厮人都死了,她上哪儿谢去?
“萧小将军啊!”竹兰声恨铁不成钢地敲她头,“那人证是江家老太太特意藏起来的,怎么会好找?想必费了一番心力呢。”
越菱枝揉着额头,尚且不解:“可是他是自愿啊……”
“这夫妻感情呢,自然要靠经营。”竹兰声语重心长教她,“自愿是自愿,但你若不念着他的好,下回江家再把事推你头上,他还会这么帮你吗?”
越菱枝懵懵懂懂,垂下脑袋:“竹姐姐,我知道了。”
她想起越风衍的事还要麻烦萧元野,也觉得是该做点什么。
这边萧元野已经上楼来,立在门口。他身姿挺拔,一根修竹似的,黑色锦袍显得腰身劲瘦,白玉革带泛着莹润光泽。
竹兰声半是羡慕半是戏谑地小声同她咬耳朵:“朝廷命官,要一品才能着玉带呢。得亏你家这位尊荣宠信日盛,才有这种待遇。”
她拍拍越菱枝的肩:“姐姐看好你们。”
越菱枝瞬间压力大了不少,顶着竹兰声期待的目光,犹犹豫豫走向萧元野。
萧元野没察觉她的心思,松松握住她细白的手腕,低声道:“官府的人已经过去了。这件事暂时跟咱们没关系,先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