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拿过了。”
席影眨眨眼,将一个钱袋拎到席风面前。席风一把抓住,对众人道:“看到了么,这便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你们日后同她共事,千万要小心银钱。”
“什么银钱,你这袋里分明是石头。”
“我知道你要拿,不敢在钱袋里装银子。”
席风将钱袋挂回腰间,坐到她的旁边。祝逢春看着两人动作,对席影道:“你怎知那袋里只有石头,看过了么?”
“哪里用得到看,只要偷得够多,掂一掂便知道里面是什么。”
祝逢春摇摇头,从袖里摸出两锭小银子,道:“几次见你,你都把银子挂在嘴边,想是缺少银钱使用。今日你立了大功,合该受一份重赏。这二十两你先收着,等到明日,再去我院里拿一百两现银。”
“给她这么多银子做什么,她不是缺银钱,她是想拿旁人的银钱。”
“我已在改了,你少翻这些老黄历。”
“不翻老黄历,只说方才的事,是哪个偷儿拿了我的钱袋?”
“我是拿了,可我又给你了。”
席影理直气壮,席风一时无话。祝逢春抿唇一笑,推过那两锭银子,道:“无论怎样,这都是席影该拿的赏钱,且收下罢,至于拿人财物之事,只要不犯到旁人头上便好。席都头,她若拿了你的,你只管同我说,我与你补齐。”
“她拿便拿了,这点小事,哪里用将军看顾。”
席风对她拱了拱手,想为自己倒一碗酒,发现手里多了一锭小银子,去看席影,只见她手捧酒碗,一口一口抿着。
祝逢春又看这两姐妹一阵,转身看向俞星,笑道:“俞指挥,我虽爱你不拘一格收揽人才,却也想知道你都收了哪些人进来。”
“三教九流五方杂处,只要有本事有恒心,愿意为女营出力,我都会收到营里。”她望着祝逢春,想了一阵,又道,“你祖母在时,也是这般收揽人才,可惜时至今日,许多人都不在了,不好让你见识。”
“不必见识,父亲已同我说过了。”
祝逢春又倒一碗酒,起身看那已不甚规整的明月,拱手道:“这碗酒,祭那些为国捐躯的女营英魂。”
言毕,她把酒水尽数洒在月下。俞星看着她敬酒,也去倒一碗酒,向她推了一推,又向在座众人晃了一周,道:“过去的都过去了,而今大齐各地皆有女营,仅淮东一地,女兵之数便已过千。这等成绩,先辈纵在九泉之下,也可就此瞑目。
“这碗酒,我敬在座所有兵士,因为有你们,淮东女营才能屡立奇功,成为天下第一女营。”
说完这番话,俞星将酒水一饮而尽,众都头也纷纷站起,向她和祝逢春敬酒。酒酣耳热之际,众人说起来女营前的过往,祝逢春细细听着,忽见一旁的俞星淌下两行清泪,想起今日父亲言语,一时百感交集。
时至今日,俞指挥应是最后一个由祖母收入女营的兵士了,加上她又是祖母的侍卫,自然对祖母情深义重。
祖母薨后,她一度退隐山林,可再回淮东,却带了一身绝世刀法,可知归隐那十年里,她一刻也不曾懈怠。
想想也是,一个刀法出众到成为祖母贴身侍卫的人,又怎会轻易冷了一身热血?林下舞刀时,她必是怀着一腔憾恨,憾女营覆于阴谋之下t,恨祖母殁于竖子之手。宝刀出鞘,既斩在桩上,又斩在自己心上。
祝逢春走到她身边,想问她点什么,想安慰她几句,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为她倒了一碗酒。她端着那酒,道:“我不知你父亲都说了什么,只是逝者已矣,生者要做的,便是不要重蹈覆辙。”
“指挥放心,今日女营,已非昔日女营,今日在你面前的祝逢春,亦不是昔日的祝殿帅。”
俞星晃了晃酒碗,道:“你还想同你祖母一较高下么?”
“不是要一较高下,是要青出于蓝胜于蓝。”
“好大的胆子,知道我是祝殿帅的侍卫,还在我面前说这些。”
“指挥说笑了,难道指挥心里,不希望有人比祝殿帅出众么?世道艰险人心可畏,若只得一个祝殿帅,天下几时才能海晏河清?”
俞星摇了摇头,将酒抿了一口,道:“偏你什么都说得,只是要青出于蓝胜于蓝,你还要胜几场大仗,立几次绝世奇功。”
“知道了,等我收复了燕云,自然是凤凰阁上头一位功臣。”
“那便等你收复了再说。”
俞星慢慢饮酒,祝逢春坐回原处。不多时,陶医师领着月痕进来,交给她厚厚一迭供状。她略看了几张,道:“你同祝帅说了么?”
“还没有。”
“那我去,你们先去拿魏千云。”
祝逢春卷好状纸,飞步跑向主帅那处院落,等她向祝青罗威道明情况,席风也跑了过来,道:“将军,魏千云黄昏时候离开了军营,一直不曾回来。”
岸回沙不尽
闻言,祝青罗威对视一眼,祝逢春道:“他走时带了什么东西,骑了哪匹马,所往方向可有人知?那几个随从现在何处?”
“只带了腰牌鱼袋,骑的是东京带来的良马,去了哪里还未问出,随从皆被俞指挥押着,只等三位主帅前去审问。”
罗威蹙眉道:“依照那匹马的脚力,宁王应当已行百里,怕是来不及追赶。”
“追什么,他这一逃,已坐实了通敌之罪。为今之计,当先召集诸将议事,再修书一封送往东京,备说宁王通敌谋逆之事。”
罗威点了点头,便让侍卫到各院传令,思量片晌,又令祝逢春席风离开,走进里屋换了朝服,戴了幞头,系了玉带,回到正厅,又提起宝刀挂在腰上。祝青向他拱了拱手,道一声轻,便引他走到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