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乐衍感受到脖颈处一片湿意,像小刷子一样扫在他皮肤上的睫羽柔软而湿润,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心中一阵酸涩,将许迦叶往怀里拢了拢,轻拍她的脊背:“我们阿叶受苦了。”
许迦叶的哑声询问裴玄澈是否安然无恙,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她的心放下些许,惊慌却挥之不去,紧搂着李乐衍的脖颈,不住地重复一句话:“殿下,别离开我。”
李乐衍便也不停地回应她,不让她的任何一句话落空,轻抚她的后颈与脊背安抚她。
怀中人本像受了惊的小兽一样蜷缩成一团,在他的安抚下渐渐地平静下来,她流了太多泪,嗓音也沙哑了,他抱着她哄了一阵子,将她轻轻放在榻上,准备去桌前倒杯水给她。
许迦叶以为他只是想换个姿势抱她,没想到他就这样把她抛下了,起身不知要去哪里,紧攥住了他的衣袖,眼泪又流了下来,顺着眼尾没入发间:“你要去哪儿?”
不是说好不会离开她的吗?
李乐衍见到许迦叶这般模样,心中一恸,忙俯身帮她拭泪:“我去给你倒杯水。”
许迦叶握住了他的手,眼泪淌个不停:“殿下,我不渴,别离开我。”
侯爷的还魂引(三四)
“我不会离开你的。可不喝水怎么行呢?你的嘴唇都有些干了。”李乐衍轻轻碰了一下许迦叶的嘴唇。
他知道现在不是哄劝她同意他去倒水的时候,她太脆弱了,他的劝说再温柔,也会伤到她。
他扶着她坐起来,背对着她半蹲下来:“上来吧,我背着你,我们一起过去。”
许迦叶的眼泪勉强止住了,但还是有些抽噎,她趴到李乐衍的背上,紧搂住了他的脖颈,他的肩膀温暖又宽厚,像暖炉一样,蒸得她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她的脸紧贴着李乐衍的背,任由泪水浸湿他的衣衫,像是某种标记,他被她的眼泪浇过了一遭,就再也不能离开她。
李乐衍只觉得许迦叶的泪像是在他心中下的雨,砸在他心间,留下密密麻麻痛入骨髓的空洞,呼吸都变得疼痛起来。
他竭力维持着呼吸的平稳,手穿过许迦叶的膝弯,将她背了起来,两个人一同来到桌前。
他揽着他的膝弯将她往上背了背,单手倒了一杯水,递到她嘴边喂给她。
许迦叶啜饮了几口,轻声道:“殿下,我喝好了。”
李乐衍将水杯放下,掏出帕子反手帮她擦了一下嘴,背着她回到榻边,准备把她放下来。
许迦叶黏在他背上,搂着他不愿松手。
“阿叶?”李乐衍轻声唤道。
许迦叶阖着眸子,脸颊有些发烫,被殿下背着真的很舒服,身上暖洋洋的,一直暖到心里去,她有些贪恋这种感觉,舍不得下去。
李乐衍心有所感,眉眼如春日和风般温柔,背着她在寝殿里慢慢走了起来。
许迦叶觉得自己仿佛躺在了一艘小船上,湖水起伏晃动,小船随波而流,阳光洒在她身上,她的意识逐渐朦胧起来,小船变作了摇篮,有人在她耳畔哼唱哄睡的歌谣。
是殿下。
她好幸福啊。
感受到背上人的呼吸逐渐平缓了起来,李乐衍的声音越来越轻,又背着她走了一阵子,来到榻边,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榻上。
他把被子盖在她身上,为她掖了掖被角,动作轻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痕,静静地注视她的睡颜。
此情此景,于他而言何尝不是幻梦?
裴玄澈在一片沉寂的黑暗之中怔怔地望着许迦叶,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含着笑意睡去,在过往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即便是在睡梦中,她的眉心也总是轻蹙着,仿佛她的人生中没有哪怕一场美梦。
他心中的滋味难以言喻,如同晨曦被清晨的雾气吞噬,偏生又透出几抹光亮,欣喜中掺杂着灰心与嫉妒,柔肠百转,愁肠亦百转。
他愿意做她的退而求其次,可她最想要的那个人已回到了她身边,她还会需要他吗?
他心中的恶意渐渐滋生,他为何非要遵守对李乐衍的承诺,忍耐他与他共用一个身体?他们是情敌,立场本就敌对,如果李乐衍消失了,许迦叶眼里便只会有他一个。
可是……
他的目光拂过榻上人氤氲着浅淡笑意的唇角,想起她方才的仓皇与不安,终究还是压下了心中的恶念。
她的幸福比他的重要百倍,他想看到她的笑容,即便她眼中心中永远都不会有他。
许迦叶醒过来时,能感到周遭一片昏暗,身旁人呼吸清浅,离她很近很近。
想起睡前发生的的事,她不由一阵耳热,她英明神武的形象毁于一旦了。
李乐衍察觉到她的睫羽微微颤动,呼吸也有些不稳,轻声唤道:“阿叶,你醒了吗?”
许迦叶紧闭双眼,尽可能将呼吸放缓,她没有醒,不要叫她。
一只手靠近了她,替她理了理鬓边的发丝,在她的脸颊上停留了一瞬。
她打定了主意没有任何反应的,可她的脸下意识地便贴上去蹭了蹭。
李乐衍心都快被暖化了,轻笑了一声,双手都搭在了她的脸颊上,轻轻揉搓了几下。
许迦叶睁开泛着水光的眸子看他,撞进他含着笑意的眼眸,压平了嘴角:“殿下是在取笑我吗?”
李乐衍像上一世那样,轻车熟路地给她做心理按摩,放柔了声线:“我怎么敢笑你?我是觉得你很可爱,很像小老虎。不光可爱,虎啸山林的时候还很威风。你威严深重,却愿为我百炼钢化为绕指柔,我心生欢喜,不知不觉便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