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然沉默的注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拿着毛笔将卫如清所说的丹药方法都一一写下来,以折纸传回落脚点,安排人去炼制丹药,做好这一切,他选择安静的跟在卫如清身后,不时的提供帮助。
夫妻俩行走在城郊,灵力一一扫清瘴气,涤荡出一方干净的天地。
——
万年前,天道点召,万千河海酝酿成一子,天道赐名渊阿,掌河海清平,被人称作河神,受世人供养。
后魔神降世,怨念成魔,魑魅魍魉横行人间,贪嗔痴欲祸害人心。
一时之间,饿殍千里,尸横遍野。
尸山血海中,一红袍少年迎风而立,他右手执剑,鲜血顺着剑往下滴,洇湿了地板,剑尖下是被割了喉的魔物。
剑尖落地,被人拖行着,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安客君的脸色苍白而憔悴,目光麻木且空洞的看着前行的路,他执剑的右手因为长时间的握剑而肌肉痉挛,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最终,长剑摔在地上,红衣少年无力的跪了下来。
安客君粗喘着气,神情痛苦地闭上眼,他不知自己在这方天地走了多久,只知道他踏出轿子的那一刻,整个人便被拖入这个巨大的幻境中,苏临舟也不见踪影,不知是否也在这个幻境里面。
这是河神的执念所成的幻境,万千年前的场景被一一复刻,身临其间,就像是在万年前活了一遭。
举目望去,只能看到堆积成山的尸体,乌鸦立在尸体上啄食腐肉,红色的眼珠子定定地看着尸体,若是与它对上视线,竟会感到一阵心慌。
身后是万年前的景城,城里的凡人纷纷蜷缩在拥挤的屋子里,屋外的一点风吹草动都能令他们瑟瑟发抖,甚至尖叫。
修士们飞行于天地间,时而斩杀魑魅魍魉,时而救上一两个人。
安客君身心俱疲的靠在城墙上,烈日晒干了他的唇,开裂的嘴皮扎着他,他舔舔唇,软化了干硬的嘴皮。
他起初试图找到破除幻境的方法,后来发现这个幻境压根破不了,这是神明的执念,拥有神力的支撑,他破不了,只能等着幻境的结束。
奈何幻境的主人并不想等着他活着走出幻境,一批又一批妖魔鬼怪前来追杀安客君,他像个亡命天涯的人,东奔西走,疲于逃命。
见到他的人都狠狠地唾弃他,他们说他是灾星,带来那么多怪物,于是少年沉默的离开,不再接近人群。
在这个世道,没有谁是好人,大家都拼了命的想活着。
起初,他们把山间能吃的野草都刨干净,连树皮也没有放过,后来没了吃的,他们便把死人肉割下来吃了,到最后,大家把上了年纪的老人也吃了,毕竟年纪大了,皆是负累,然更有甚者食亲子。
安客君回想着自己的所见所闻,嘲讽的笑起来,他兀地止住笑,咳出一滩血来,先前在思过堂受的伤愈发严重,背上的烧伤不曾愈合,火辣辣的疼着,膝盖也像是灌了铅,每一步都走的极其艰难。
远处黑压压一片,似大军压境那般往这边赶来,嘶吼声传遍天地。
“又来了……”安客君无力的扯了扯嘴角,他费力的站起来,甩了甩剑尖,将血珠甩落。
桃花眼倏然冰冷,少年的眉宇近乎冷酷,他的身影闪出残影,一道巨大的灵力横扫而去,站在前面的魔物被分成两半,轰然倒地。
安客君左手起阵,指尖的血从未停过,每一道阵法都噼里啪啦炸响,魔物的身躯须臾间化为齑粉。
顷刻间,魔物已然死去大半,剩余的魔物被激发了血性,不怕死的往前冲,少年的身影被魔物的灵力死死压制,膝盖砸在地上,骨头裂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灼灼烈日下,安客君的头顶似有千斤重担,将他压得抬不起头,四溢的魔气侵入他的身体,仙骨破损,道心动摇。
剎那间,尘土飞扬,内圈的魔物被少年执剑扫荡开来,鲜血迸溅。
安客君昏昏沉沉的扫了眼四周,却猝然倒下,摔进泥沙里,怀萧剑发出剑鸣,但他已经拿不起剑了,魔物的嘶吼声他也听不到,只是无力的仰着脑袋,去看刺眼的阳光。
这荒唐的世道,怎么活下去呢?
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魔物一拥而上,像是要把他撕碎吃进肚里。
须臾之间,风起云涌,一道冰蓝色的剑意破开虚空,强悍的灵力摧枯拉朽的席卷过这片大地。
万千剑影如疾风暴雨般落下,魔物的身躯竟是直接灰飞烟灭。
安客君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但他还是看到了那抹白色的身影,一步一步,走向他,如九天神明,无悲无喜。
一只鲜血淋漓的手抓住了那片雪白的衣角,他固执地仰起头,就算知道这人是来救他的,但他还是怕这人会错过他,对他视若无睹,所以他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只为抓住这片衣角。
苏临舟冷冷垂下眼,看着染红的衣角,他平静道:“松手。”
安客君倏然怔住,所有的伤加起来他都没哭,却因为这两个字落了泪,他目光骤然凶狠,“我不!”
“……”苏临舟不知这厮又发什么疯,只见这少年正凶巴巴的掉眼泪,他微微蹙眉,将少年一把拎起来抱在怀里,随即将安客君的脑袋摁在自己肩膀上,空出来的那只手握着剑,一剑杀进魔群。
他本打算将少年撂在这里,然后去杀进去,哪知这厮竟揪着他不放,只得如此动手。
安客君微愣,原是他会错了意。
鼻尖萦绕着极淡的血腥味,他不禁喃喃道:“你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