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风嘈杂吵闹的声音和闷闷的热意让她生出些许烦躁,开玩笑的心思荡然无存。在少湙又要说出些让她气堵的话前,她抢先道:“你别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些什么,我不爱听你说些也烦,我们就此打住这个话题,我去休息算了。”
还没等少湙叫住她,闻悦一阵风似跑到屏风后,仰头倒在床上,手脚呈“大”字张开。
看着健步如飞的闻悦,少湙再次陷入沉思,所以,一个时辰前重伤站都站不稳非要他搀扶着的和这真的是同一个人么,向来自信的少湙终于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
闻悦陷在柔软的被褥里,疲惫一扫而空,她现在思绪有点乱,干脆放空大脑,眼神没有聚焦地望向天花板。
妖物是愈发猖狂了,之前还遮遮掩掩夜里偷袭,如今已经光明正大的围攻百姓住所,不能再等了。
她揉了揉眉心,也不知道梧城的消息传出去没有,都大半个月了还没见宗门捉妖师前来捉妖,要再拖几天恐怕梧城都被屠干净了。
唉,她叹气,直觉告诉他梧城频繁的妖祟事件肯定跟张府脱不了关系,但到现在为至还没摸清对方的实力和底细,也不敢轻举妄动,反而经过今天一事,少湙实力暴露,对方对他们肯定会有所防范了。
闻悦扯上被子蒙住头,不管了,任凭他宋远声张老爷是什么牛鬼蛇神,明天就去揭开他的真面目瞧个仔细。
反正有少湙在,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命悬一线躺上个十天半个月而已,死不了。
她不得不佩服自己心大,既不清楚对方实力,也不了解少湙实力,就敢把身家性命压在少湙身上。
她下定决心,暗暗祈祷身上的伤能快点好,免得明天从气势上就输了。
等离开梧城后,她一定避开妖物高发之地,再也不冒险了,然后指挥少湙出去干苦工挣路费。
艳阳高照,她在放有冰块解暑的屋内,吃着冰镇西瓜斜斜躺在美人榻上,而少湙发间的红绳抹额被汗水浸湿,他本就白的皮肤在光的折射下更显吹弹可破,长袖被挽在肩膀上,露出精壮的手臂拉石磨,咬着唇向闻悦投来一个楚楚可怜的眼神……
一天精神高度紧绷,骤然松懈下来,闻悦不多时就沉沉睡去。
次日,闻悦还在睡梦中,外面的喧闹声将她吵醒,隔着窗户,她觉得像是无数蚊虫在耳边的嗡鸣声。
她蒙住头翻了个身,嘴里还不断呓语。
被吵醒的人轻易是睡不着的了。
闻悦伸了个懒腰翻身坐起,手指穿过发间简单梳理下就下床。
“外面在干嘛呀,这么热闹?”她哈欠连天,一脸茫然问道。
少湙神色专注沉浸在手中的书里,眼皮都看得抬一下随口回道:“不知道。”
闻悦心梗,瞬间清醒一大半。
她就多余问。
她穿好外衣推开窗户趴在窗台,晨风中带有“久旱逢甘霖”那种独特的湿润泥土气。
暴雨停歇,天光大好。
现在不过才辰时,客栈外的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闻悦凝眉,悦来客栈所在的十里街位置偏僻,平时都比较冷清,连赶集都没多少人,今天这是怎么了?一大早这么多人涌在这里吵吵嚷嚷。
她心头疑惑,便要下去查看一番,经过少湙身旁时,余光被熟悉的画面吸引,定睛一瞧,眉眼止不住上扬。
呦,这不是她前不久出去时顺手收集的话本吗,她带回来时还嫌她无聊幼稚,现在看得倒是起劲儿。
少湙神情严肃,一贯淌着不羁的眉眼都沉了下来,像是在阅览什么生死攸关的机密。
如果不是那熟悉的花色封面,闻悦还真要被他这副模样骗了过去。
她抄手站立在他身后,想看他什么时候才能注意到她。
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少湙额间的绳编抹额上坠着小小的红色珠子,在额前碎发中若隐若现,跟她以前遇到的西域人的配饰有几分相似,不过又说不上哪里不同。
微卷的墨发里几抹火一样的红色艳丽引人注意,和坠在耳侧的渐变红色尾羽相映衬,上挑的眼尾波光潋滟,红白相间的衣袍更显得他皮肤的白皙,似乎能看清皮肤下青筋。
老实说,闻悦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过风流倜傥的男子不计其数,很少有人能把红衣穿得这么好看,张扬却不狂傲,艳丽而不俗气。
许是闻悦的目光太过直白,少湙终于从话本中移开视线。
鉴于他毒舌的特性,闻悦抢先开口:“啧啧,之前不还嫌弃吗,打脸了吧。”
她眸子里的嘲笑意味明显。
少湙面色不变,随手将书扔在桌子上,“无趣,里面的人腻腻歪歪的,不过是打发时间翻翻罢了。”
说罢,他起身径直走到窗前,给闻悦一个冷酷的背影。
“嘁,男人啊,口是心非。”闻悦小声。
闻悦才到在楼梯转角处就听到了阵阵压抑的哭声,她扶住扶梯的手不由捏紧,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大街上挤满了人,有穿着锦衣华服的富贵人家,粗布麻衣的寻常百姓还有衣衫褴褛的乞丐,但脸上都不约而同是惊恐,熟悉的人聚拢相互安慰。
闻悦在人群中看到神色焦急的客栈老板,急忙拉住他,“于叔,这怎么回事?”
于老板像是看到救星,一把拽住她的手,声音颤抖得不像话,“闻,闻姑娘,快,快帮我找我媳妇儿,我找不到我媳妇儿了。”
闻悦按住他抖得像筛子的手,温和安抚:“你别急,慢慢说,告诉我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