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面无表情地抬起剑鞘,飞速坐回了祝予怀身边。
易鸣在后面难以直视地闭眼。
这些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丢人!
知韫轻笑几声,倦懒地起身施礼:“‘忘春’已点,人也见了,既然几位郎君不欲有旁人打搅,知韫便先退下了。”
祝予怀脱口而出:“姑娘留步。”
他想了想收在衣袖中的百花僵,到底没直接拿出来,只试探地问:“不知姑娘可曾听说过一味罕见的草药,其茎叶引燃时,气息与忘春相近。”
“只一味药,就能与忘春媲美?”知韫止了步,略微思索,“这我倒真未听说过。不过遮月楼贵客繁多,郎君要寻这药,我帮着留心些便是。”
她神色无异,不像是假话。
祝予怀也不知是该失望,还是该松口气,只道:“多谢姑娘。”
“真要谢我,郎君不如常来遮月楼捧我的场啊。”
知韫扫了眼瞬间黑脸的卫听澜,暧昧地补充道,“我这儿的香方要多少有多少,若有心想偷,郎君也只管来。”
卫听澜暗暗咬了下牙:“没兴趣!”
知韫只意犹未尽地笑了笑,施施然转身离去。
门一关上,卫听澜和谢幼旻全程紧绷的脊背同时一松,一左一右地瘫在了桌上。
坐在正中的祝予怀左右看看,有些好笑:“你们昨夜都没睡好?怎么这般疲惫。”
“别装了九隅兄。”卫听澜声音略闷,扭头转向他,“你也看出来了吧?这女子绝非等闲之辈。”
“那是自然。”谢幼旻神思恍惚地喃喃,“那可是花魁,活的花魁啊……”
卫听澜的眼皮抽了下,一剑鞘杵去:“闭嘴吧你!”
门外,环佩声清凌凌地响着,穿过回廊,在拐角处略停了停。候在这里的小伙计顺手接过了知韫手中的托盘,小声问:“可还顺利?”
“还行。”知韫慢条斯理地抚了抚发梢,“除了寿宁侯府的那个小呆瓜,另两个都对我起了疑心,应当会多留个心眼,暗中探我的底细。不过我得说一句……那两个都是聪明人,我瞧这墙角没那么好挖呢。”
“正是聪明人才值得费心思招揽。”小伙计乐观地笑了笑,“尽力就好。总归他二人都要入芝兰台,咱们这边走不通,还有殿下呢。”
“但愿吧。”知韫叹了叹,又道,“对了,他们似乎在查一味药,看那三缄其口的样子,应当还挺要紧的。我一会儿把线索写给你,让大家都留心着些吧。虽不知道有什么用,但若能查到,也算个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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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低声说了几句,便准备各自离去。恰此时,知韫随意一扫,遥遥看见楼下起了骚乱。
一个莽汉闯进楼里,神情焦急地四下拉着人说些什么。他一身粗朴,与楼中宾客格格不入,被拦住的人无不被吓了一跳,而后连连摇头摆手地躲开。
知韫不悦地蹙眉:“好生鲁莽。那是什么人?”
伙计也跟着望去,视线从那汉子的脸,移到他腰间被粗布缠裹的佩刀上。
刀身虽看不清楚,但柄部在动作间忽隐忽现,伙计看了几眼,断言道:“他佩的是环首刀。”
两人顿了顿,同时微妙地扫了一眼回廊尽头的雅间。
“来得好。”知韫赞叹地拍掌,“惊扰我楼中贵客,这不得好好讹一笔。”
伙计的目光瞬间转为怜悯,不忍心道:“别了吧……好歹是殿下要招揽的人。”
“那不正好吗。”知韫明眸一转,来了兴趣,“小潭子,不如这样,你换回原来的打扮,一会儿我去讹人,然后你假装路过,路见不平砸钱相助,来个英雄救……英雄。等到我被你赶跑,他们对你感激涕零的时候,你再高深莫测地来一句‘身为二公子的清客,理当日行一善,匡扶正义’,然后闪身消失,深藏功与名。”
扮作伙计的岳潭:“…………”
他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觉得自己的脚趾能原地扣出一座遮月楼。
知韫笑起来:“等来日他们在殿下身边瞧见你,反应过来‘二公子’是何人,定会恍然大悟,对二殿下心悦诚服。你觉得怎么样?”
岳潭觉得不怎么样。
岳潭叹了口气:“我看你不该叫什么红尘霜雪,该叫红尘暴风雪。好姐姐,快收一收,人来了。”
那引起骚乱的莽汉似是打听到了什么消息,在一片惊呼中攀着楼梯和栏杆飞身而上,动作迅疾地往他们所在的楼顶来了。
知韫红唇轻抿,只顷刻便收起了调笑的神情。
她上前两步,冷声开口:“何人在我遮月楼闹事?”
她的声音不低,冷艳又有辨识度,空阔正堂中的众人纷纷仰头:“哎,是知韫姑娘!”
“天爷啊,美人薄怒也这样惊艳。那捣乱的莽夫是谁?”
“管他是谁,赶紧来个人把他叉出去,别吓着知韫姑娘……”
侯跃身形一晃,稳住步子抬起头,正对上一个红衣女子愠怒的目光。
他听见了楼下的议论,见知韫警惕地朝自己打量,不安地解释:“无意冒犯姑娘,我实在是有急事要寻人……”
知韫哼了声,不急不徐地走到楼阶前,俯视着他:“这一层雅间里皆是贵客。你要寻什么人?”
侯跃急得快要冒汗。他实在是耽误不得时间,方才向楼中宾客描述了卫听澜几人的装束,顺着指点才往楼上来。这拦路的女子盛装华服,看着身份不简单,强闯恐怕要惹出麻烦。
他直觉此时报出卫小郎君的名字不妥,嗫嚅了几下,按住隐约抽痛的良心,忽然仰头高喊:“谢世子!谢世子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