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还能看到陶宗名那老狗交出东西时,一脸肉痛的表情。还能当着他面,把他儿子带回房去,就在他们家,弄得他叫得那样淫贱。只要一想想陶家人的心情,徐恭就更满意了。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好人,所以也不喜欢做什么好事。
哪怕是看着自己的手下,因为没人来拿银子赎兵役,捞不到什么油水,而明显带着不满之色,徐恭都没想着要分点好处给他们。
在他看来,官大一级,就必须压死人。
做自己的手下,就跟自己的奴仆一样,完全没必要客气。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怕,才能让他们老实听话。
否则,他都觉得对不起自己,这么辛苦的从刀山尸海里爬到这个位置上。
原本,士兵们就没指望他能分点好处出来。虽然,所有人都知道他在陶家发了横财。可要是连百姓的油水也刮不到,他们辛辛苦苦的跑这一趟。又是为什么?
可这,真不能怪大家。
要是往年,总还有一些家境宽裕些的。会拿钱赎兵役。可今年,一个都没有。
不是没有人家拿得出这个钱,而是这个钱一旦拿出来,实在太伤筋动骨了。所以乡亲们宁可忍着疼,含着泪,紧紧抓着亲人的手,却还是把他们送到了亭舍来。
因为人太多。亭舍是站不下的。都是进来报上名,然后就回到亭舍外。抓紧时间,跟亲人最后的团聚。
没有人大声号哭,就是再柔弱的妇人,此时哪怕早已红了眼圈。也坚强的挤出一抹微笑。或是给丈夫整整衣角,或是给儿子塞几个带着体温的私房钱。
那可能是她们戴了半辈子的耳环,也可能是出嫁时才得的唯一一只银镯。随便丢哪个富贵人家面前,他们连眼角都不会瞟一眼。
可对于穷人来说,这点子东西可能在要紧的时候,换一只馒头,或是一碗汤药,这就是活命的保证。
董大伯看着这样的场景,心里头是感慨万千。
要是往年。他们村现在肯定也是这样的场景。啊不,应该比他们更糟。因为今年他们村接的是二十五个名额,那几乎是要毁了全村的灾难啊。
可是今天。他们仙人村的老人不必哭泣,孩子不必悲伤,妇人们也不必把身上那点子唯一值钱的东西交出来。
这一切,全因有她。
望着身边那个女子年轻美丽却端肃的脸,董大伯觉得信心百倍。他甚至不自觉的挺了挺胸膛,象个年轻人一样。昂起了头。
得得得,欢快的马蹄声。打断了亭舍外给亲人送行的百姓的忧伤。大家自动分开了一条道,看着三辆崭新的带篷马车,鱼贯而入。
北田村的村长,魏正英也来了。
此刻就站在人群里,带着几分尴尬,几分羡慕,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庆幸,看着叶秋领着头儿下了马车。
不是别人动作没她快,而是所有仙人村的汉子们都自发的让她先行。
这个妮子真是个有本事的。见多识广的魏正英就算是放弃了与仙人村的合作,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可她毕竟是太弱小了,怎么斗得过陶家?
看看那车上下来的二十五个年轻汉子,她再聪明,再本事,不也是乖乖把人送来了?
可是,不对!
魏正英忽地发现,这二十五个年轻汉子,居然没有一个带着包袱。车帘打开,车里分明已经空了,可他们的行李呢?他们难道就这样赤手空拳的去当兵?
“我这侄女她是又要唱哪一出戏啊?”似是无意,吴家沟的村长吴长生走到魏正英的身边,不轻不重的嘀咕着。
魏正英瞥他一眼,想走开,却也舍不得要看看叶秋究竟是要干什么。
在集体注视中,叶秋带着全村二十五个年轻汉子,还有朱长富、董大伯和连爷爷三位老人,象是冲锋的阵营般,走到了徐恭的面前。
徐恭突地有些莫名的不安,此刻的叶秋,竟带给他在沙场上遇到敌手般的紧张。
他虽然还那么大马金刀的坐着,可后背已经悄然紧绷了。
“来了?去点名吧。”故作轻松的问话,但声音却有些发紧了。
叶秋微微笑了笑,冲他行了一礼,就让身后的汉子们,由三家老人带着,去找书吏报名了。
“朱孝平!”
“朱德贵!”
“董二!”
……
村里二十五户人家,所有的汉子几乎都来了。连芳嫂家没有成年男丁,都由连家多报了一个,补上了这个缺。
书吏核对完毕,勾对姓名,冲徐恭点了点头,示意完全没有问题。
徐恭抬了抬手,对叶秋嗯了一声,“那就让他们下去吧。”
可叶秋突然笑了,“徐大人,您说过,这回的兵役是可以拿钱赎的吧?那我们仙人村,就赎回这二十五个兵役。”
一语落地,徐恭震惊了,魏正英震惊了,在场的所有士兵,站在一旁装鹌鹑的郑亭长,躲在后堂的陶宗名,还有百姓们,全都震惊了。
半晌。徐恭才闭上不知何时张开的嘴,目光凌厉,“叶姑娘。你可要搞清楚,这是二十五个人的兵役,本官可不接受赊欠,借条什么的。”
“那是当然。”叶秋目光笃定的微笑着,从荷包里取出一张薄薄的纸,小心的展开,双手递到徐恭面前。“潞州昌信钱庄的银票,一千五百两。百年老字号。见票即付。大人可以验验真假。”
徐恭瞳仁猛地一缩,竟是不敢伸手去接。
因为他知道,叶秋不可能拿一张假银票来骗他。可要是接了这笔钱,让叶秋赎了这回的兵役。他在陶家面前,哪有脸面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