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后,皇上就下诏,命谢飞卿为兵部侍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探花谢凌,天惠聪颖,志识明勋,更不辞辛劳,夜仍不忘问大事,朕心甚慰,册封兵部侍郎。钦此——”
传旨太监将圣旨一拢,满脸笑意:“恭喜兵部侍郎。”
谢飞卿提着衣摆站起身,将圣旨接过。
“劳烦公公了。”等待多时的仆人将一袋沉甸甸的银子塞给传旨太监。
传旨太监喜笑颜开:“多大点事,若侍郎今后有什么麻烦,奴婢定当帮上一把。”
说罢,他就提膝告辞,管家亲自将其送到府外。
“大人可要入宫?”仆人跟在谢飞卿身后。
谢飞卿应了声,又道:“沐身,换官袍。”
仆人甫一推开浴房的门,就被温热的水汽扑了个满面,他捧着官袍站在浴室外间:“大人若是嫌冷,小的再换过水。”
谢飞卿摆手:“不用了,你将官袍放在浴池旁。”
仆人手脚麻利地把乘着官服的木盘置于浴池旁,不发一言地退出了浴室,谢飞卿不喜他人近身伺候,更别说洗浴了。
今日初雪渐缓,只零星下着些絮籽,巳时的暖阳将云朵推开,细细碎碎的金光融化最外层的冰雪,飞檐上滴滴答答地落下水滴,仆人无聊地数着水滴的个数,就听得门被拉开,谢飞卿带着热意行向长廊。
谢飞卿只轻飘飘地抛下一句话。
“入宫。”
宣辉殿。
太监躬身行礼:“大人,请进。”他掀开明黄的门帘,停在门帘外不再动作。
谢飞卿方入内,就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那眼神半笑不笑,不是楚煜又是谁?
他不动声色道:“参见皇上。”
“爱卿免礼。”景明帝手一挥,示意他坐下。
官员被册封后,通常要入宫觐见皇帝,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因而,景明帝只是略略与谢飞卿谈了几句,便继续同楚煜接上方才的对话。
“御史又上书,说是陈容行与刘副将有数封往来的书信,爱卿怎么看?”
楚煜规规矩矩道:“臣以为,不可听信偏言,可吩咐大理寺去陈容行府中搜查,看看究竟有无书信。”
景明帝轻捏茶盖,将浮于茶水表面的茶叶拨去,神色莫测的龙颜映照在淡黄的茶水中。
“若是有呢?”
房中一时无言,空余室外簌簌的踩雪声悄入其间。
君心难测,内阁大学士与塞北武将交往,于情于理,都没有过错,但在帝王眼中却如一根刺,汲取着血生长于心间,稍一动它,便会刺穿薄皮,汩汩流出鲜红的热液。
陈容行一事,没人会去计较证据真不真实,因为最重要的是皇帝会怎么想。圣上若是猜疑,假的都得当成真,众朝臣只当个哑巴、聋子,顺着皇帝的心意办事。
其他罪名百官还能替陈容行辩解一二,但造反谋逆的大罪可是禁忌,何人敢去吃力不讨好地惹来一身腥?更何况,景明帝也是弑兄夺位才顺利登基,自然更忌讳此事。
“若是有,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谢飞卿望向景明帝。
景明帝将茶盏放下,又翻开御史弹劾陈容行的折子:“按例律来。”
谢飞卿眉头轻蹙,又很快舒展开来。
陈容行是林世白的亲信,若是陈容行被杀,换个党羽顶替兵部尚书的位置即可,但……
林世白很有可能会失去人心。
加上武陵侯又来朝堂上插一脚,保不齐下面的人就散了。
谢飞卿在心中思虑,抬起眼皮,就感到一股视线落在自己脸上。
景明帝收回眼神,道:“爱卿们若没有什么事,朕就歇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