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沾满血和土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他的助听器不见了。
那瞬间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强忍剧痛翻过身,趴在地上,用模糊的视线在路面急切的寻找着,仿佛那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狗主人手足无措,哆哆嗦嗦的问:“你在找什么?我帮你一起找吧。”
终于,他看见了静静躺在花坛旁边的助听器。
它被甩出了很远,盛愿手脚并用的爬过去,他的手和小腿摔破了,透过布料洇出大片的血迹,每一次挪动都会剐蹭到伤口,疼痛从四肢源源不断的传来。
奥利奥仿佛也知道自己闯了祸,嘤嘤的小声吭叽,跑过去叼起黑色的小零件,垂下毛茸茸的大尾巴吐到他面前。
无法停止的颤抖使他的动作变得异常困难,发麻的手指没办法蜷缩,助听器好几次从指尖滑落掉在了地上,最后还是靠狗主人帮忙才戴上的。
“能听得见吗?”狗主人紧张的问,“我再多说几句,你仔细听……”
强烈的心悸冲溃了盛愿的大脑,他无法思考,直到听见助听器中传来的声音,他才孱弱的吐出一口气,僵硬的脊背软了下来,再没有力气支撑自己的身体。
迷迷糊糊中,他感觉自己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像躺在白玉兰花蕊里,被柔软的花瓣一层层包裹住。
他闭上眼睛,闻到了泥土中雨的味道,铺天盖地的回忆瞬间将他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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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香港·雨夜
他在满世界的雨声中,被妈妈塞进了一个冰冷的怀抱中。
她在哭,眼泪像极了车窗上斑驳的雨痕,所以他没看清那个女人的最后一面。
他望着向后飞逝的画面,那些妈妈牵着他走过无数次的街巷,好像勾住了记忆的线头,他离得越远走得越快,线就越扯越长,他攥在手里的线团便越来越小。
直到他两手空空。
车一路向北开。
“我媽媽呢?”
他还记得那个陌生男人用好听的声音讲着粤语,说了句能把他吓哭的话——
“不要你了。”
“那……那我以後要跟你過嗎?”
“我也不要你。”他很无情。
“呜————”
男人无视了他的哭泣,允许这个非亲非故的脏小孩儿搭顺风车,并且分给他一半的座位已是慷慨。
窗外的世界换了又换,一路上的风景,或许比普通人的半生还要精彩。
路的终点在云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