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看完戏,又吃了宵夜,几个人才分了手各自回家。宝琪和庭霜回到府第,庭辉小兰他们早就睡下,仆人迎上去,解披风端热水,讨好说:“正屋的地龙已经烧好了,床也用汤婆子热过,茶吊子也备好了。”
宝琪瞪他一眼:“哪里用得着烧地龙,这不是浪费么?还不撤了。”
仆人莫明其妙,向来贪图享乐大手大脚的主子居然知道什么是浪费了,真是稀罕。
庭霜洗了手脚倒头就睡,理也不理某人一眼。
宝琪莫明其妙推推他:“怎么不说话,吃多了噎着了?”
“你才吃多了呢。”庭霜瞪他,坐起来和他算账,“在散花村时,你说永远和我在一起,敢不敢当着你家长辈的面公布你的心意?”
宝琪有些为难,他是想这么做,可是他现在名满天下,谤亦随之,很多人在准备挑他的错处,捧角儿包戏子只是一桩风流罪过,可是庭霜已经是二品朝廷大员,和那些低贱的戏子不能比,两人公开关系这样撞上去必招物议,还会受参劾,在不能保证他不受伤害的前提下,他不敢冒这个险。
“难道我和你就这么见不得人么?你还是去捧那个戏子去吧。”庭霜见他好久不说话更生气,抱着被子倒头睡觉。
仆人领命撤了地龙,后半夜,余温散去,屋里渐渐冷起来,庭霜摸索着朝温暖的地方钻,这温暖的地方自然是某人的怀里。
鱼一般巴在宝琪身上,脸蛋埋在某人脖窝,手抱着某人的腰,就连腿也伸在……
咳……太不符合新一代有为青年的形象了。
宝琪恍若不知,摆出一副子纯良的样子说:“没关系,习惯就好了。”
哼,还想着习惯就好了,想得美。庭霜用眼刀戳他,又为自己的章鱼习性悲哀,难道以后就这样睡着了往他怀里钻么?如果养成习惯了,清醒时还做章鱼怎么办?吵架了怎么办?
想起昨晚的事更不高兴,继续用眼刀戳他,问道:“你以前说过想与我执手偕老,你说说为什么?你到底喜欢我哪一点?”
是我善良?聪明睿智?还是德行伟大?庭霜等他回答。
宝琪思考一会儿,说:“因为你太蠢了。”
庭霜气得瞪大眼举拳挥过去。
宝琪架住他的拳,嘻嘻一笑:“但是我喜欢。”
庭霜刚消了气,又听他继续说:“和你在一起,可以显出我的高智商,所以我喜欢和你在一起,要永远和你在一起哦。”
“欺负我你觉得好玩是吧。”庭霜扑上去扁他,骑在他身上掐之拧之。
宝琪抵挡他的乱拳,一边说:“你知道你这个动作象什么?”
庭霜才发现自己骑在他身上,这个姿势万一让人看到了,不往歪处想还真有些难度。只好从他身上爬下来。
宝琪下了床,穿上衣裳,说:“那你说说,你认为我为什么喜欢你呢?”
庭霜不答,反问一句:“你知道什么动物最喜欢问为什么?”
“不知道。”
“是猪。”
“为什么?”
两人正在打闹,门房进来回报,说宫里来了钦使。那传旨太监也没多说,只说太后凤体抱恙,召宝琪进宫视疾。
一大早就来传召,宝琪又忧虑起来,本来想着太后病好之后,求她想法子成全自己和庭霜,有她做后盾,朝野中那些非议也会顾忌一些,看样子情势不容乐观。
慈宁宫寝殿内,太后卧在病榻上,皇帝在榻前问疾,外间几个太医愁容满面,宝琪进了宫,先悄悄问了太医,太医小心地表示,太后病体已经难愈,只能听天由命。
宝琪心里一凉,只得强抑悲伤在榻前问安。
太后睁开眼睛看着榻前的宝琪,拉住他的手,勉强提着劲说:“我的儿,看着你立了大功有了出息,我也高兴,再看你娶了亲,我就更放心了。”
宝琪听了这话只想哭,哭一直疼爱自己的姑母太后命在旦夕,哭自己的未来一片渺茫。
“别哭了,”太后握紧他的手说,“你看中谁家千金,赶紧定了,看你成了亲我才安心合眼啊。”
宝琪只得答了声“是”。退了出来,茫然不知所措。皇帝也步出殿外,小声说:“看来太后的病实在不好了,冲一冲也好,朕替你瞧中了定国公的千金岳小姐,你抓紧时间,早些办事吧。”
“是。”宝琪勉强答应了,恍恍惚惚告辞回到家里,庭霜还想和他怄气,听下人说他气色很不好,赶紧过去看,却见宝琪脸色惨白,眼中还有泪痕,神情凄楚。
“怎么了怎么了?”庭霜也担心起来,“是不是太后的病不好了?”
宝琪不答,半天才抱着他哭出声:“我该怎么办呢?你怎么办?我怎么办?”
庭霜回抱着他,轻轻把他的脑袋抱在怀里,温柔地说:“再难的事我们都挺过去了,还怕什么困难,难道比当年被困襄阳时还难么?”
宝琪被他安抚下来,告诉他进宫时太后说的事。
“皇上说要我成亲冲喜,我该怎么办呢?”宝琪又哭起来。
庭霜也无语了,终于知道什么是天家威严,圣命难违,如果太后皇帝非要给宝琪赐婚,那么他们还可以搭洋船跑到外国去,可是眼下太后病重成这样,宝琪孝顺,恐怕不肯做那让她伤心的事。再想想他俩的事终不能光明正大出现在阳光下,他也不想宝琪为难。
“那……你就……答应了吧。”半天,庭霜艰难地说了一句,说出来后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象是被谁挖掉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