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燕熙熟练地把我们采来的草木叶子放进明矾水里浸泡清洗,然后开始用竹竿子搭建晾布架。这些竹子倒是他叫宫人们现砍的,还亲自教人如何除叶砍枝打磨光滑,以防刮坏布匹。一边干着一边时不时看向平安,每当平安不经意抬头与他对视,他就忍不住咧嘴笑得像花儿一样。平安自然蹙眉冷眼瞪他,他却仿佛更加开心似得,呵呵笑起来。
“那别是个傻子吧?可惜了可惜了。”花铁铁趴在小轩窗台上,托着脸看着忙前忙后忙上忙下的韩燕熙,不禁疑惑加惋惜。
这人生得倒是好看极了,花铁铁自认为阅人无数,可是长得这么好看的郎君实在少有,韩燕熙这样的贵公子论身段论样貌都是数一数二顶顶好的了,刺杀行动的时候,她就注意到这个人了,盯着看了好几眼。可之前看着是个正常人,怎么一夜之间行为举止,神色情绪就都不太精细的样子了呢?
难道是昨儿个看走眼了?可她花铁铁看人向来准!花铁铁不禁又啧了啧。
翡翠以为问得是她,便回答道:“不是,那位官人之前可是学宫顶好的学子,文章武艺都好得不得了……就是,就是对着咱们平安,就不太……”翡翠还没想好合适的词,便被我的惊叫声打断。
“哎!!!他怎么在这儿……”我和齐王惠王不耽误韩燕熙干活,进殿里来喝茶,却见柳花郎昏睡在一边软榻上,不由得惊讶道:“他怎么在这儿,他怎么晕了?!”不禁看向花铁铁。
花铁铁从内室出来,一副看你怎么和我交代的样子。我不卑不亢的扬了扬头,和惠王齐王一同坐在茶案前,等她回答。
平安看了看我们两个人,放下手里的活儿道:“你都不知道,刚才花郎一进门儿,撞上花铁铁吓成什么样了,都吓抽抽了,翻着白眼儿倒吸着凉气,一下子就憋得背过气晕过去了。直挺挺的重重的摔下去的,天可怜见儿的……”平安满脸心疼的样子。
柳花郎和我们相遇相交的前事后情,平安已经和花铁铁说得明明白白的了。花铁铁那副质问我的样子,也无非就是责怪我,有话不直说,非要反过来责问她是不是有事儿瞒着。这会儿也不理我,多半又是怪罪我嫌弃我心眼子多计较多。
我和花铁铁较着暗劲儿,平安不好插嘴说项,便继续低头忙着做事儿。
梁王郡主的及笄礼在即,柳花郎授命担任礼乐协律郎,昨个给太子亲王压惊的临时小宴,席间歌舞伴乐便是他带人来汤泉宫演奏的。柳花郎有宫中行走的腰牌,出入汤泉宫丛芳园,倒比韩燕熙名正言顺的多。
柳花郎是来给我们展示他的新发明的——印刷术。
因为他的乐队演唱的歌大多是新式歌曲,无论歌词韵律还是演唱方式都与从前不同。好多听众反应歌词听不太清,记不太住,有些实在太喜欢太痴迷这些歌曲,便重金请购歌词曲目。谁知此风一开,要的人太多,柳花郎那边誊抄歌词的人力毕竟有限,一时间顾不上,便被人钻了空子,借机招摇撞骗,以次充好,大肆圈钱,差点坏了柳花郎的金字招牌。
于是柳花郎打算整顿一番,便想了个新奇玩意儿,说这两天就完成了,今儿大概是听说我们同在汤泉宫,忙完了手头上的差事,便兴致冲冲来给我们展示,岂料遇上冤家死对头!如梦魇一般,恐惧至极,便昏死过去。
花铁铁也哭笑不得,昨儿个之前柳花郎还是她“遗失”在外,牵肠挂肚不肯与人言说秘密私藏的宝贝,今儿个刚认定那是个“破烂儿”,他就自己送上门儿来了。真是!找谁说理去?!
印刷
平安把柳花郎抱来的几本书拿给我,和我们简单介绍了一下印刷术。印刷术分为活字印刷和雕版印刷,比我们现在的手抄本更加省时省力,两天不到的功夫,这几本厚厚的歌词选集就已经印好了。
齐王惠王翻阅着选集,连连称奇,说柳花郎脑子真是活泛,竟想出这种法子,就和第一个想到使用火种,第一个发明制造轮子的人是一样的,功在千秋。
平安却忽然有些担心起来,把我拉到一边说在那个世界印刷术,是一场意义非常重大的和造纸司南火药三大发明并列,载入史册的技术变革,尤其纸张和印刷这两项,对人类文明的发展起到无法估量的推进作用,堪称是历史节点,其历史价值影响极其深远广泛,完全不同于柳花郎之前那些小打小闹,柳花郎这样随意拿来使用,会不会造成时空节点扭曲,破坏历史平衡?
我虽然对平安说的有些词汇理解不深,但明显感觉出她的焦虑,知道此事的重要性,但我认为造纸司南火药在我们这个世界早就有了,柳花郎此时提出印刷术,应该不会引起轩然大波,这项技术早晚都要问世,差别无非是谁提出,谁早一点晚一点提出而已。
想到这里,我叫平安不要过分担心,说你们俩在两个世界的穿越,本来就不合常理,柳花郎的新奇玩意那么多,要是破坏早就破坏了。说不定柳花郎来到这个世界就是担负这种天命的,有些东西就该随着他的到来而出现。“你向来谨慎小心,可不还是推动了很多东西的出现和发展吗?别的不说,就比如蕾丝抹胸还有猪长平的婚纱。”
平安蹙眉,哎呀一声,说我不懂,说她那些都无伤大雅,对历史的进程毫无影响,可柳花郎已经触及技术层面了,而且活字印刷是那个世界一个叫毕昇的人提出的,这不是偷功吗?她很是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