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选有些艰难地弯下腰,在象鼻上亲了一口,再抬起头来对这头象兽嘻嘻笑。她试探着伸出手,在半空举了片刻,终于被象鼻卷着离象兽的脸庞更近。
悄悄在心里吁气,白选张开手臂把自己整个人都贴在象兽颊边,喃喃问:“你是小猛犸的朋友吗?”
好一会儿,抹去脸上的水滴,白选仰脸和两只近在咫尺的大眼睛对视。她含着泪花笑了笑,轻轻抚摸着象兽粗糙的皮肤。象兽低沉吼叫数声,眼里极为人性化地流露出安慰之意,举高象鼻把她放到了自己背上。
再度居高临下,白选这才发现,身边原先围拢的象走得一头也不剩,该干嘛就干嘛去。就连那头发现了她的象荒兽也仍旧去到了湖里扬水洗浴。
也许对幼龄生物的宽容是智慧生灵的美德,在众多庞然大物眼中,这只人类“幼兽”是如此娇弱无害。白选占了年纪的便宜。再者。正如她所想象的,至少那头象荒兽感受到了她的善意,而被她抱着想念猛犸的变异象兽则察觉出了她的悲伤。善良的生灵们很轻易就接纳了她。
方才,白选赶跑了沈三多,原本觉得自己也应该马上离开。她以前的打算是利用荒原之上特有的某几种草引诱来大群处于发情期的凶猛野物,给回程途中的征程公会一个迎头痛击。
但是现在,象的复仇正在进行当中,白选也没有出乎意外地被象群接纳。那么,她也要改变策略。她不能因为要给猛犸和自己报仇,就陷这些生灵于险地。被那几种草催发了体内凶性的野物,很有可能疯狂得忘记位阶差别,仗着数量优势对象群发动进攻。
已经有三头变异象兽因自己和猛犸死去,白选不愿意再看到象群有任何损伤。这大概是爱屋及乌的想法。只是,象是记忆力特别好又记仇的生灵,让它们放弃复仇还非白选能力所为。就算是猛犸,只怕也会想着给那些人类一个惨痛的教训。这是天性,温和善良却绝不怯懦可欺。
怀着诸般忧思,白选在象群里找了个不易被发觉的位置准备睡觉。她身处十数头大象中,把自己藏进象腿之间的空隙。这样就算爬到附近最高的大树上,别人也不能发现她的身影。她想,沈三多一定还会回来,没找到自己他不会死心。
不行!白选忽然警醒,要是沈三多跑去告诉迟大小姐有一群象正准备来复仇,这可怎么办?白选顾不得夜深沉,慌手慌脚地爬起身就要走。不过数步她就被象鼻卷住,轻轻却不容反抗地把她放回原地,并且鼻子拦住了她的去路。
白选哭笑不得,这头年轻的变异象兽想当自己的保镖还是监视者呐?真想逃跑,她当然有办法。皮皮今天吃得畅欢,且明显长大了三圈,她相信自己的速度肯定也加快了。
问题是,她如果就这么走了,与象群建立的和谐关系很可能崩溃瓦解,这对她之后的行事会造成不小的麻烦。白选无奈,扶着象鼻鼓足了劲头嚷嚷:“沈三多,你要敢去告密,以后我们就是生死仇人!不死不休!你试试看!”
清亮童音在黑夜中传得很远,打算趁着夜色再摸摸象群情况、以图找到白选的沈公子苦笑。方才被象兽追赶得颇损形象,此时他不敢出声回复,以免惹来麻烦。好在资探员之间相互联系,有时候根本不说话,他随随便便学了好几种鸟叫,权当回答。
很好,三多兄是个聪明人,也是个信人。白选因心灵受伤之故,对沈三多半信半疑,此时见他果然还守在树林外面,倒是安了些心。
如此一来,沈三多不敢靠象群太近,为了表明自己信守承诺,他必须跟在后面而不是超前。等快要接近征程公会驻扎的营地,白选完全可以加速径自前进。要是时间掐得好,她至少能提前一天以上先行到达,以为布置。这样的话,等象群赶到,征程也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白选打定了主意,乖乖地在变异象兽的注视中阖上眼睛。她早就熟悉了猛犸的气味,虽然此时的腥臊味儿扩大了几十上百倍,但她还忍得住。
香飘飘
有些味道,人类觉得难闻无比,但在某些特殊时期的荒兽和变异兽嗅来却是世上最美妙最难忘的。譬如此时白选满脸嫌弃之色盯着的这株七叶三瓣花。
她说不出这是什么名儿的花,老鬼说,把它连花带叶用火点燃,会让隔得几十里远的狮兽循味而来。虽然老鬼囿于白选的年纪把“诱狮花”的功效说得含含糊糊,但她还是能理解,不就是针对狮兽甚至狮荒兽的催情药吗?
除了这个,还有被她很矬地命名为诱豹草、诱狗花等数种专门对猛兽有奇效的花木。这些好东西是白选数年来收集所得,很珍而重之地专门用小皮袋给保管好,这回终于派上了用场。
此时,白选跟随象群已经走了十天。这群大家伙白天赶路,黄昏便必定寻个有水或者至少有草木的地方休息。奈何速度有限,象群纵使全力奔跑,一天下来也走不了多少路。沉重的身体对它们来说是加快速度的大负担。
白选还真有点心焦,生怕这么长的时间拖下来,征程的人有了足够的收获已经离开了。不过象群目标明确,行路没有任何迟疑,也不曾拐弯去往别的地方,这让她又很安心。
终于到了白选着重关注过的一片稀树林附近。她记得很清楚,穿过这片稀稀拉拉不过百来棵树的小林子就到了征程扎营之处。以她现在的脚程,约摸大半天就能到地方。所以此时,适合她与象群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