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妘笙又低头思忖了一番,半响笑着摇头道:“是我一时乱了分寸……我倒是对自己越发没信心了。”
“是主子太谦虚了。”妙彤微笑着说道,“宫里的人怎么想还不一定,主子贵为瑶章,若是宸妃娘娘与明贵嫔都随行,那这宫里……”
是了。这偌大的后宫,虽有繁花三千,但能位列九嫔的人并不多。慕容皓并不是荒淫无道之人,再加上前些年专宠明如月,这宫里的高位倒还真是不多……
“关心则乱,这句话说得真是没错……听你……”听你一席话,茅塞顿开。
这句话并没有说完。因为江妘笙忽然觉得自己的用词有些……不当。
关心则乱……
大地初寒
冬至,大地初寒。
江妘笙站在那方城墙上瞧着祭天的队伍逶迤而出,一张俏脸似被风霜冻住了一般,没有一丝表情。
“主子,内府司的人等着您示下。”妙彤落后江妘笙一步禀告道,“另,周慎仪昨日打发人送了些糕点来。我见您乏了就没急着禀告。”
江妘笙没有回头,只是低眸看了看自己的手。白玉一般的手掌里正紧握着一方令牌。事情比预想中的好上许多,皇上直接命江妘笙暂理后宫事务。如今她手上的那一方令牌正是调动内府司的。在这冬至寒风中,手里的令牌竟有些炙热,但握着它的手却不肯放松分毫。
“让内府司的人先回去,本位随后直接去内府司。至于周慎仪那里,你挑些东西送去就是了。如今既有来往,便先维持着吧。”江妘笙淡淡地说道,最后看了一眼那绵长的队伍就头也不回地下了城墙。
江妘笙没有坐车而是选择了不行,她走在笔直、平整的宫道上,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那些巍峨的如同巨兽的宫殿,那些苛刻的没有人情的宫规,这一刻,终于在江妘笙婉转动人的笑容下俯首帖耳。高处不胜寒,高出如履薄冰。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在高处俯视的感觉……真好……“让你查的那个宫女有线索了吗?”江妘笙冷不丁地问道。
妙彤顿了顿才知道江妘笙说的是什么,忙回道:“还没有。”
江妘笙看着前方,也没停步,只是声音里若有若无地带着拖腔,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前些日子,因为宸妃之故内府司当然不会听你的,加之明贵嫔出了事儿,这宫里也都安分了。宫里人员调配都是内府司的事儿,如今……你好生查查吧。”
“是。”
江妘笙带着妙彤去往内府司,但脑海里却清晰地浮现出芷兰殿内室床旁的那一个箱子。箱子里是一些绸缎,但是在最下面放着一幅画。那幅画是江妘笙心里的一根刺。
等坐在内府司的大堂喝着上等的贡茶,江妘笙似乎才缓过一口气来。入宫两年,位列九嫔,代掌后宫……如果自己不是为了报仇进来,那么这一切应该说是相当可以了。
慕容瞮坐在马车上看着一路上的荒芜,有些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这一次祭天在外人看来是给了两位王爷无上的荣宠,其实多想想也就知道了,这哪里是荣宠,这是皇帝动了疑心。只是采用了一种较为体面的方式来提醒罢了。
在这无聊的旅途中,慕容瞮身边连聒噪的温柔都没有了,于是江妘笙就那么自然而然地飘进了脑海。这一次祭天,后宫已经交给了江妘笙搭理,但宸妃却跟着来祭天了……再宫里,酒精是帝王的宠爱重要还是实际的权力重要?抑或,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吗?若是帝王强势,那自然没有区别,可问题在于,慕容皓自己也并不能牢牢地掌控好手中的权力。
北风有些调皮地将窗帘吹开些许,慕容瞮偏头看着外面。
“去岁,你是否也是这般无聊呢……”
时间过得有些快,那一场刺杀似乎还在眼前。那一剑刺入她的身体似乎还在眼前。
“江妘笙,是不是本王真的伤害你太多了?”轻声的呢喃消失在呼啸的北风中,只有冗长的队伍依旧默默前行。
到了东郊行宫,皇帝自然停下歇息,但慕容瞮和慕容旭两位王爷就没这么幸运了,他们被直接安排在冬猎的营寨。皇帝陛下温和地说——冬猎之事就劳烦两位兄长了。笑话,冬猎,上至帝王,下至公卿一一到场,要是出个一星半点儿的差错,到时候怎么说辞?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慕容瞮伸了个懒腰直接掀起帘子跳下了马车,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在马车上晃得骨头都快散架了。那边,靖王殿下也优哉游哉地下了车,正弹了弹微微有些发皱的姨夫,虽然旅途劳累,但依然不减风采。
“天真晚了……”慕容瞮向慕容旭走了过去,“明日再议事?”
“明日赶得及?”慕容旭笑了笑,他并不相信明天一大早慕容瞮会准时出现。他在现存的几个皇子中排行最长的,有些事儿自然会落在他头上。
慕容瞮打了个哈欠,“那连夜做事精神不济,要是有什么思虑不周也是不好啊。”
慕容旭没说话,但也没有进去休息的意思。此刻一片乌云飘来遮住了月光,四下里静悄悄的。仆从们弓着腰,等候着两位王爷的决定。
“那就先议事吧……”慕容瞮似乎有些无奈,当先走进了一个营帐去。
慕容旭挥了挥手,示意众人按部就班做事。
营帐里灯火通明,慕容瞮看着眼前的布防图没有了方才的懒散。慕容旭一进来瞧见慕容瞮的样子也不禁皱了皱眉,他知道这趟差事一定不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