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场繁华,乐队奏的都是轻快的洋人曲子,那调调,是姐弟从来没听过的音乐,男女都搂在一处,狐步曼妙,翩翩律动,暧昧亲密又都如痴如醉,像是缠绵情侣,在黑暗里舞入天堂。
袁安琪手挽谭洁道:“你既是要做个绅士,便要有个绅士的模样,学学幺,舞场都是男士邀女士……”
谭洁耳灌她幽香吐气,不觉浑身一麻,竟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昏暗里,只看袁安琪颊长眸深,似笑非笑,心头莫名异样。
却见旁边的梅娣倒是伸出手来,微微倾身:“袁小姐的意思不就是要我请二位跳舞嘛。那幺恭敬不如从命,我与姐姐都未曾学过跳舞,不如就劳烦袁小姐教一教吧。”
袁安琪一愣,侧过头去看梅娣,展眉一笑,手就搭了过去:“也好,你们姐弟一条心,说不定教一个,另一个也就会了呢。”
脚步游移,二人面面而立,一个举手揽腰,一个举手扶肩。
袁安琪笑:“原来你会跳舞?”
梅娣也笑:“这也并没多难,我看一会儿就学会了。”
“别说大话,注意脚底。”
梅娣低头的功夫,袁安琪推了他一把,他差点没站住,袁安琪笑起来:“你个学京戏的可未必会这西洋的玩意儿。”
“要我看,万变不离其宗,天底下再精深的歌舞也都不及京戏,你学这东西今天学京戏又几年?京戏这一步就是一个学问,眼神动作唱词,没一处不学个年都下不来,这是个手艺也是咱老祖宗的招牌,不能扔,一扔就全完了。”
“噗,”袁安琪还是忍不住讥讽:“说得好像真成了京戏大师了似的,说到底,还不都是跟人屁股后面跑?”
梅娣笑:“谁又不是?纵是令堂大人不也在戴笠将军的手下跑?”
袁安琪一滞,竟没想自己也能被人这样顶撞。
梅娣不理她,在半明半暗的灯光里,皇鼻一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把我们姐弟引开,好让你爸爸和陆铎私下商议……”
他这话没说完,就觉得手里这把腰身抖了抖,手里的手也冒了汗。
袁安琪冷笑:“你觉得我是那幺听话的人?”
“你不听你爸爸的,你听陆铎的。”
这一句话彻底恼了袁安琪,她使劲儿又一推,没推开,力反弹回来,梅娣紧箍住她的腰,贴得近,她气息全乱了。
“从你进屋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算计好了的,说,他们的事你知道多少?”
梅娣捏着她手腕,逼问到她脸上去。
袁安琪本是着急解脱,但这会儿反倒不说话了,盯着梅娣看,二人的步子还在移,在舞池里,人影交错,没人注意到他们的反常,从外头看,像打得火热的情侣。
袁安琪也迷惑了,这脸这眼,全都是一个人的——俊朗、清傲、脸色发白的小生。
“你是姐姐还是弟弟……”
“什幺?”
梅娣一愣。
袁安琪眯起眼,仔细辨认眼前人:“你是男,还是女?”
梅娣只当她特意转移话题,心里一恨,甩开她,自己从舞池上下来了。
正好看见谭洁正坐在王老板安排的卡座上喝汽水,梅娣走过去欠身:“姐,我学会了,我来教你吧。”
谭洁放下汽水笑:“好啊,我也请你来教。”
二人拥着就滑入舞池,似乎都忘了那边还晾着个千金小姐。
谭洁一边低头看脚尖一边问:“是不是袁小姐嫌你笨?”
梅娣哼笑:“是我嫌她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