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筠清忽然打断他,声音又尖又厉,完全不像平常。
说完这话,她并没有回头,手指将茶杯握得更紧,肩头抑制不住地微抖。
千里一怔,立刻道歉,“对不起。”
卢筠清抬起一只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抬头深吸一口气,这才转过身来面对他。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我不该对你乱发脾气,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一下。”
说完夺门而出,千里盯着她越走越远地身影,陷入沉默。
他看得分明,她一双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了。
不知为何,胸口漫上一股酸涩胀痛,又像是有一只手将他的心粗暴拉扯,直至撕裂。他把没受伤的那只手放到胸口,静静体会着这陌生又强烈的感觉。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卢筠清辗转反侧,不能入眠,索性起来练字,可是写着写着,纸上竟现出殷玄的模样来,她“啪”得一声丢开笔,起身将纸揉做一团。
毛笔咕噜噜滚到地上,桃叶也不敢说话,只轻手轻脚过去捡起笔,悄悄放回桌上。
下午她那一嗓子,小姐必定听见了,好几次她想开口道歉,小姐只说“心情不好,想静静。”便再不理她。
屋里十分安静,或许是天凉的缘故,连近日常听见的蛐蛐叫声也没了,一片真空似的静默中,卢筠清更觉烦躁,绕着桌子不停踱步,秀挺的眉头紧紧拧在一处。
他骗我,利用我,我无法原谅!
可他对你的好也是真真切切的。
他想娶我是因为东洲兵!
开始是,可后来上心也是真的。
……
内心像有两个小人在battle,论调相反,一个向左,一个向右,谁也说服不了谁。
就在卢筠清头快要炸开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笛声,声音清越婉转,又带一缕惆怅伤怀,不知为何,竟神奇般地疏解了她心头的烦躁。
“桃叶,你听得出这是什么乐器吗?不像箫,也不是横笛。”
“奴婢听不出,不过,奴婢觉得,这声音不像琴、笙、箫、箜篌中的任何一种,反而像是叶笛。”
“叶笛?”
“就是用树叶吹出来的,有点像笛声。”
卢筠清默然,抬眼看向窗外,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一团中,不见任何形状和动静,只有那笛声缓缓流淌过来。
初时圆润悦耳,叫她想起童年与好友奔跑玩耍的快乐。
不一会情绪下沉,透出悲切和哀思,像是吹笛人在思念某人,她受到感染,想到自己与现实和此处的亲友们两度分离,不由悲从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