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拉美斯沉默了。难道是他们太贪心了吗?一生都只能偷偷摸摸地来往吗?他们的爱情就永远见不得光吗?
“为什么不把我也一起杀了?”
“为什么呢?”斯特拉苦笑着反问自已,眼里尽是无奈。“也许因为我爱您吧。”
普拉美斯愣了愣,吼道:“我不是帕米!”
“我知道您不是帕米,但他消失了。那么多年,我只能见到您,这让我如何分清我爱的人是帕米还是您?”也许从一开始斯特拉就分不清她爱的是谁,亦或普拉美斯和帕米对她而言是同一个人。
屋内陷入了一片寂静,普拉美斯能理解斯特拉,很多时候,他甚至觉得阿布对他的爱里也留着一分对帕米的情义。
斯特拉叹了口气,继续道:“是我让巴图特下的毒,每天一点点,不被人察觉的剂量。先法老死后,您整日郁郁寡欢,无心国事,这怎么行!所以我才骗您是穆尔西里下的毒。赫梯现在虽然势弱,但终究是帝国最强大的敌人。陛下,如今穆尔西里刚死,正是我们进攻赫梯的大好时机,您应该即刻返回前线,百年之国运就在此一战了!”
普拉美斯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斯特拉说的没错,他现在应该待在战场,为了帝国的国运拼杀。但自从阿布死了,他的心也跟着死了。赫梯、国运,他都不在乎了。
斯特拉突然给普拉美斯跪下了,眼神坚毅。“陛下,我知道您不可能原谅我,神也不会原谅我!如果我死能平息您的怒意,请赐我个自行了断!我只请求您不要迁怒吾儿,他什么都不知道。”
普拉美斯怔怔地看着她,刚要开口,大宰相努弗尔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噗通”跪在了他面前。
“陛下,请您念在王后是摄政王的母亲,饶恕了她。”顿了顿,他又继续道:“陛下,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一切,却故意瞒着您,请让我代王后受罚。”说罢,他恭恭敬敬地给普拉美斯磕了个头。
巫医巴图特死后,他就觉得此事蹊跷,暗中调查,很快就查到了王后的头上。可他爱慕斯特拉多年,于是就不动声色地销毁了所有的罪证。
“你们……”普拉美斯看着跪在地上的努弗尔和斯特拉,只觉得心如刀绞,什么也没说,踉踉跄跄地离开了。他并不想杀斯特拉,可若是宽恕了斯特拉,又怎么对得起阿布?阿布死时是那般痛苦!
……
这天晚上,普拉美斯病倒了,很快陷入了昏迷。全城所有的巫医都来了,依然束手无策。之后的几个月里,他变得痴痴傻傻,躺在床上不停念叨着赫纳布的名字。
第二年春天,普拉美斯亡,享年五十六岁。他的儿子塞提梅里安普塔继位,史称塞提一世。
……
普拉美斯逝世的八十天后,他的棺椁被抬进了早已准备好的墓穴中。斯特拉和塞提梅里安普塔随着送葬的队伍,步入地下,与他做最后的道别。
斯特拉取出事先带来的画册,放进棺椁。这是几日前她整理普拉美斯遗物时发现的。虽然她理解不了两人间的感情,但还是能从一张张画作中感受到作画之人隽永而浓烈的爱意。
她俯下身,在普拉美斯的耳边轻声道:“这是您最想带走的东西吧?今后的日子,我会日日在神前祈祷,保佑你们转世后能幸福地在一起。”
起身时,她留意到普拉美斯胸前的那串青金石圣甲虫项链,思绪又回到了图坦卡蒙法老即将北伐前……
那日,她走进卡纳克神庙,为心爱的男人,向老师瓦吉摩斯求个平安。
瓦吉摩斯递上这串圣甲虫项链,对她说:“这个可保普拉美斯逢凶化吉。”
她很开心,道了谢,笑眯眯地收下了项链。
瓦吉摩斯从未见过她这副小女儿姿态,皱了皱眉。“你就那么喜欢他吗?”
“嗯。”她满面春风,应得毫不犹豫。
瓦吉摩斯叹了口气。“待他凯旋归来时,你就嫁给他吧。他不一定能给你幸福,但能让你成为这个帝国最尊贵的女祭司。”
她噘着嘴,很不开心。“老师,您就不能相信我一次吗?十年、二十年,终有一日我定能成为像您那样厉害的人!”
……
斯特拉叹了口气。当年那个意气风发,从不言弃的少女已经不在了。
她拒绝了王孙努弗尔的求婚,放弃了最初的理想,但仍然没能得到自已想要的爱情,还阴差阳错地走进了宫廷,成了王后、王太后。帝国最高女祭司如今于她而言,唾手可得,但已经不重要了。也许,早在最开始,老师就已经算出,这就是她的命吧?
冥河艄公
“喔喔喔~”
一只体型巨大的飞鸟划破长空,轻盈地落在河边的小船上。它全身血红,两片金色的羽翼展开足有五米多长,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很是灵性。
船头躺着个年迈的艄公,正闭目养神。他的一条腿蜷曲着,手里握着根鱼竿,看起来颇为悠闲。听见了大鸟的呼唤,他放下鱼竿,坐了起来。
大鸟扇动着翅膀,一头栽进了他的怀抱,仿佛是离家多日的孩子见到了母亲,欢喜的不得了。
“贝驽,你怎么回来了?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他摸摸大鸟那一身晃眼的羽毛,眼底闪过一丝担忧。
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马哈夫大人?”
他循声望去,那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双目炯炯,脸色红润,身披皮甲,腰间挂着把弯刀,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长期征战沙场之人才有的凌冽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