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说笑了,你要是卖,约莫也只能在馆阁里卖个好价钱,还是有市无价的那种。我岂不是要亏死了。”谢神筠像说了个笑话,唇边抿出的弧度却还显得冷。
她仍被笼罩在沉压中。
“那我还要多谢郡主抬爱,”沈霜野配合地牵了牵嘴角,也像是觉得有意思,“我记着,郡主不爱吃亏。”
“是啊,我思来想去索性好人做到底,既然同路,送你一程又何妨。”谢神筠坐定,“侯爷是尊大佛,阖该被供在庙里,我如今就送你回家。”
谢神筠在沈霜野的目光里一笑,笑容里似乎还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和恶毒,尖锐地刺穿了沈霜野的威压。
她道:“孤山寺,侯爷去吗?”
——
瞿星桥赶着马车疾行过官道,沈霜野掀帘看过来时路,他们走的是春明门大街,却不是往春明门去。
长安城的布局在沈霜野脑中滑过,这是要过西侧的宁远门出城。
果不其然,瞿星桥在守门的士兵诘问来人时亮牌,风雪从打开的城门外涌进来,马蹄卷风踏雪,一并吞没了小兵的碎语。
守门的小兵搓热了手,和同僚合力重新把城门关上,吐气时呵出白雾:“今儿晚上也真是怪,这门都开好几次了。”
宁远门位置偏,相隔不远的春明门才是出入要道。
同僚斥道:“贵人的事,你多什么嘴。”
夜雪渐沉,呼啸的风声被隔绝在车外,车内静得寂然。
谢神筠指上冷潮渐渐散去,她迎着沈霜野的目光,轻易地看破了他的目的。
这人太能装了。
沈霜野今夜知道了多少谢神筠不好猜,她也不需要知道来龙去脉,只消思索他上谢神筠车架的原因就够了。
沈霜野出入北衙原本能做到悄无声息,就算为着刺客惊动巡查的禁卫,他要避开也是易如反掌,出了北衙他可以直去右银台,六部大院任他出入,就算被发现,也没有人敢把他往贼子身上攀扯,他可以有无数方法把自己的行踪遮掩过去。
但沈霜野偏偏在这里等着谢神筠。他就像看见猎物的鹰,在这场风雪里敏锐抓住了时机。
重玄门前的禁卫拦住谢神筠的车架,纵然有谢神筠同郑镶不和的因素在,但若无痕迹,他们敢笃定车内有鬼?
只有一种解释。
沈霜野是故意的。
他要盯着谢神筠,让她今夜被绊住手脚分身乏术。
他们在重玄门耽搁了一会儿,况春泉此时应该已经到了孤山寺了。
沈霜野眼中覆霜,被看穿了目的倒也不觉惋惜。他原本就没想着能挡住谢神筠多久,这人,心眼比蜂巢上的孔洞还多。
未免也太难缠了。
沈霜野微微眯起眼,再次借着烛光看住了谢神筠。
——
孤山寺建得出了城,往深山里靠。山路迂回难行,竟也走得算快。
马车停下时沈霜野不急着下去,倒是谢神筠客气道:“侯爷先请。”
沈霜野撤了帘,挑剔地看过眼前这座野寺,说:“先说好,我不出家。”
read_x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