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瞪大眼睛:“你给我写了情书?”
“啊……呃,反正你上车再看。”
在大巴引擎沉闷的轰隆声中,你拆开了信。
“我最亲爱的顾哥——”
啧,真酸。你咬了咬后槽牙。
“这封信是昨晚熬夜写的。整整一个半月我都在犹豫,要不要对你说这些话。但是想想,我们之间有什么话不能说呢?于是就坦然了。
其实我没有新朋友。嗯,一个也没有。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对你说谎。
可能是嫉妒,嫉妒你和钱姓舍友成为了好朋友,你们不但一起上课还一起睡觉。我的顾哥成了别人的了,我找谁说理去。
也可能是自尊心在作祟,不想让你觉得我是个没人要的小垃圾。”
“啧。”你摇了摇头,点评道,“矫情!”
大巴一阵颠簸,你忍着晕车靠在椅背上继续读信。
“当然,也可能是不想让你担心。
总而言之,我对你说谎了。(说出来真是松了口气)
其实高中一开始,我就后悔没有和你一起走。这话一说出来我就准备好挨板子了,去年害你那么伤心,现在又说后悔,真是既要又要,又当又立。但咱俩啥关系,我不能瞒着你。(板子请轻一点)
嗯,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人生没有回头路,说这些也不是为了表达什么,想说的话已经唱给你听了。”
你望向车窗外,分别总是在夏天,满城烟雨,满山黄鹂。
他唱了,你也听到了,在ktv昏暗的灯光下,他唱了《你最珍贵》,两遍。每一次唱到这四个字,他都会看向你。
信还有最后一段——
“其他的不说了,还有两年,咱们一起努力,相约北京。
去年我放手了,以后的每一次,我都不会再放手。请顾哥监督!
深深祝好!”
你收好信纸,头靠着车窗,又想起了《无双》。
无双。
四海之大,陈知玉只有一个。
大巴车到了站,你转了两次公交,爬上一百多级台阶,又穿过重重迭迭的花园和回廊,终于回到了宿舍。
你一直把信拿在手里,信封被捏住的两侧已微微洇湿。你如同对待稀世珍宝,小心翼翼地把信封夹入一本课外书,放在你的枕头下方,可供你在入睡前与醒来后一次次翻看。
这封信像一方精致的玉匣,将你那颗无处安放的惶恐心灵珍而重之地收藏起来。知道自己是被重视、被珍爱的,人便会自信沉稳。
心有定数,此心安住。从那以后,你明显地开朗起来,不再主动将自己隔离于孤岛之上,开始试图融入班级生活。
——但班主任显然觉得不够。
在秋季运动会开始前一周,教语文的班主任把你叫到办公室,和颜悦色地对你说:“小顾啊,你成绩非常优秀,也非常聪明,但人不能太孤僻,生活中也不只有学习。你看啊,下周的运动会,咱班上大多男生都报了至少一个项目,你是不是也报一个?”
你有些无奈地挠了挠头:“赵老师,我是真的不擅长运动……”
“擅不擅长都没关系,重在参与嘛。”班主任笑吟吟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咱们班级是一个集体,对不对?再说了,年轻小伙子,身高腿又长的,跑步、跳高、跳远,肯定不在话下。”
她说着翻开蓝色封皮的报名册,手指点过一个个体育项目,停住了:“喏,刚好,男子1000米还差一个名额,你报一个。”
你条件反射地开始汗毛倒立。从小到大长跑都是你的噩梦,初中时一次次地补考、靠着陈知玉帮你作弊才通过考试的恐怖经历至今历历在目。上高中后你坚持每晚去操场跑五圈,勉勉强强地维持住了体育成绩,可也只是勉强及格而已。长跑过后胸腔充血、喘不上气的感觉是你的最怕。
你闻言苦笑:“赵老师,其他项目我可以报,跑步是真的不行。”
班主任说:“那你当咱班的扛旗手。”
运动会开幕式前会有各班走方阵的亮相,扛旗手在班级最前方,一般由身材高挑、力气大的男生担任。虽然会被目光聚焦,令人尴尬,但也比1000米好了太多,你只好应下。
班主任喝了口茶,笑眯眯地又道:“年轻男孩子嘛,多运动运动又不会少块肉。你腿长,跑一步等于别人跑两步,真的不报1000米?”
“真的不行,赵老师。我从初中开始体育就不及格。”
“那更要多练练嘛!”
你心里苦,开始回忆是哪里出了错,让班主任执意拉你融入班级活动。哦,你想起来了,这一次的月考语文作文中,你写了一句事后回想起来酸得掉牙的话:“我对自己的爱鲜明美好,没有情敌。”
正在这时,一道身影安静的站在门口,是语文科代表苏锦华。
班主任看见了他,拉开抽屉拿出一张纸,冲他招手:“这次月考的答案,复印了发下去吧。”
苏锦华垂着头走过来,与你擦肩而过时身体明显僵硬。他接过班主任手里的答案。
班主任严肃地对你说:“你再考虑一下,1000米。”
你心里苦笑着离开了办公室,班主任一冷脸,你大概是没有拒绝余地的。
可下一个课间传来消息,苏锦华报名了男子1000米长跑。你大大地松了口气,回宿舍后破天荒地打破了僵冷的沉默,对他说谢谢。
他看起来像是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古怪又冰冷:“我自己想报的,和你没关系。”
你耸了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