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鹤轩引他二人来到悬挂于桌案后的舆图前,三人执灯,齐齐看了半晌,沈鹤轩将心中所想向二人叙说了一遍,陈名琛亦将心中疑问告知,几番商讨,最终达成了简单的共识。
晟军将分兵六万,星夜赶往林州,助侯名逼退叛军主力,若战事顺利,叛军败逃,大半会从鹤渡岭出走,剩余四万兵马,折出两万,在此地设伏,怕能杀他们个出其不意。
天色已然不早,既然已定下作战计划,陈霂心中烦扰也去了大半,他命陈沈二人先行退下,让他今夜再将此事好好思虑一番。
陈霂洗漱完,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子里想的全是今日沈鹤轩所言之事,到了后半夜,依旧毫无困意,他也不让人跟着,披了衣服就去了元南聿帐中。
军中人多眼杂,陈霂本想留元南聿在他帐中歇息,但元南聿死活不肯,陈霂也不好勉强,只得随他。
等他撩开元南聿军帐的帘幕,蹑手蹑脚地走到他床边,发现帐内烛火如豆,那人面朝床里,眼睛竟然也是睁着的。
陈霂笑了笑,轻声道:“本以为我今夜睡不着,怎的到了这会儿,你也没睡?”
元南聿揉了揉眼睛,坐起了身:“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叫人看见多不好?”
“不妨事,伺候的人口风严的很,我天亮前就回去。”陈霂将衣服解下,撩开被子就钻了进去,他这一路走来,也是冷的很,这会儿钻到热被窝里,舒服的直眯眼睛,“你肯定是想我想的厉害,要不这会儿早该睡着了。”
元南聿兀自坐着,也不理会陈霂。
陈霂坐起身,一手搂过元南聿的肩膀:“这天冷的很,快随我躺下吧。说来也怪,我方才还精神的很,挨着你立马就困了。聿儿,你这是怎么了?”
元南聿面色凝重,道:“叛军连克数镇,付湛清又被扣为人质,侯名在林州和叛军打了个平手,现在谁也不敢冒进,你今夜邀陈名琛过来,商量的怎么样了?”
能急他之所急,这让陈霂心中很是受用,他将元南聿按倒在床榻上,与他的手交缠在一起,又将今夜与沈陈二人议定的事,简要地告诉给了元南聿。
“去林州增援侯名,你打算派谁前去?”
陈霂想了想,道:“此战的主战场现就在林州,叛军的主力大半集结于此,赵昶本人也在军中,此事干系重大,派别人去我不放心,此事还是交给陈名琛去做,才更妥当些。”
元南聿点了点头:“陈将军在辽北作战时,战绩便不俗,他是攻克泰宁第一人,亦是我朝数一数二的勇将,你派他去,当能担得起这个重任。”
“陈名琛再是能战,比你还是差了些。”
在陈霂心中,元南聿才算是悍勇无敌之人,其作战之骁勇,常人难及一二,连他都心存仰慕。
陈霂这话,本是存了夸奖之意,但转念一想,又觉不妥,赶忙噤了声。
元南聿并未注意陈霂的小心思,问道:“那派谁去鹤渡岭?”
“辽北和南方各府道正在筹措兵马,短时间内还不能来援,朝中武将不少,但大多是靠着祖荫升上来的,这些人背景复杂,我对他们并不放心。军中现在能用的将领不多,我思虑再三,不如就将此事交给钱非同,他在云南时曾统过兵,在鹤渡岭伏击叛军,于他不算难事。”
“钱将军在云南时曾任总督,论领兵打仗比不得侯名,你派他一人前去,怕是不妥。”
陈霂略一思忖,道:“若你觉得不妥,再给他派名副将就是。”
元南聿眨了眨眼,看向陈霂道:“你带我前来,总不能让我在军中闲着,出兵鹤渡岭,不如命我为副将。”
“说好了的,你必须得跟着我!”陈霂登时睡意全无,从榻上弹了起来。
元南聿有些恼火:“我当你真心放权,许我立功的机会,却不想你允我出京,只让我在军中安稳度日,你这是要将我当闺阁女儿看待吗?”
“今时不同往日,你身子一直不好,现在好不容易康健了许多,就又要逞强,若是再有好歹,你叫我怎么受得了!”
“你是嫌我残了,提不动枪,上不得马,不能再上战场搏杀?那我就立军令状,若是不能将赵昶逐回太原,你大可军法处置我!”陈霂看轻自己,让元南聿颇不好受,“或是你嫌我老了?”
陈霂见他未达目的,竟开始胡言乱语起来,瞬时火气也被勾了上来,又左右不想与他再起争执,陈霂喘着粗气,鼻腔里挤出一声冷哼,翻身便躺下睡了。
元南聿撩起被子也躺了下来,两人背对着背,互不理睬,困乏到了极点便都睡了过去。
陈霂睡觉素来不老实,梦里也要寻个让自己安心的所在,他反复翻腾了几次,直到将一条腿搭在了元南聿的身上,将人抱进了怀里,才老实了下来。
三日之后,陈霂召诸将至中军大帐议事,并将那日与沈陈二人所议之事告之众人,附和者甚众。
沈鹤轩立于陈霂身侧,敛目凝神,听他们议论了半日。
“赵昶现将大军驻于林州,侯名他们在前线浴血多日,终于将叛军牵制在这里。”陈霂在舆图前站立,双眉紧锁,“若是向京畿进发,林州乃是要塞,不能让赵昶等来援军,否则局面将更难收拾。”
等陈霂说完,沈鹤轩适时将话接过:“此去林州尚有二百余里,陈将军你率军六万星夜驰援,赵昶援军赶到前,侯名定会与其在正面会战,到时你率军攻其后背,断其后路,赵昶腹背受敌,以你二人之力,必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