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简书发觉自己的声带有些干,连带着声音都微微发颤。
不该是这样的啊,已经分开了那么久,他既然走得那样干净,为什么不能把这些不痛快的、让人胸口发堵的记忆与感情也一并带走呢?
简书有些慌神。他急于开口,唯恐耽搁了就会让人误以为自己还在留恋——然而不知为什么,当他愈是这样想的时候,嗓子就愈是堵得慌,已然不知道该怎样发声了。
简书不知所措地伸手去拿床头放着的杯子,慌乱之中却把水洒到了床上,很快便洇开一块痕迹。
直到刘医生上来帮忙处理了这场小混乱,简书才勉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这些事情本没有什么不能讲的,但从始至终,他没跟任何一个人讲过——就连黎蘅都未必知道个中种种。大概事情存在心里太久了,就会变成一块顽固的瘢痕,不敢摘,也无从说给别人知道。
失个恋还失出了心理阴影,简书忽然被自己的矫情弄得十分失落。
“不要急,”刘医生坐近了一些,捏捏简书的手臂,“你只是还没习惯跟人倾诉这些事情,可以试着从我开始。”
有那么一秒,简书本能地想要退缩。
他在想,其实现在这样就已经挺好了,正常人的生活,他也在慢慢融入,虽然进度不那么迅猛,可是总有一天他能做到——哪怕不是完全真实的,至少可以成为一个“看上去”很正常的普通人。
然而这一次,当怀着求助的心情看向自己这位心理医生的时候,他没有在她眼睛里看到退让的空间,所有鼓励和耐心,都指向唯一一条通道。
“虽然之前只把这件事情看作你生病的导火索,”大概是明白了简书的心情,刘医生开口道,“但实际上,我们都知道,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简书没说话,他怕自己一开口,就无法控制地想找黎蘅进来。
虽然明白这是不可以的。
“你想说什么、说多少,都没有关系。”
简书觉得自己花了很久很久,久到他甚至开始担心医生要失去耐心的时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是我在大学里认识的第一个人,他问我……要不要带我逛逛学校。”
那时候很茫然,十几个小时的硬座火车都没能消磨掉的热情,好像在踏进这座车海川流的城市时、或者是在穿过学校,眼见着身边光鲜亮丽的每一个人时,就被冷却得摇摇欲坠起来。
六人宿舍那时候还空荡荡的,除了自己,只有梁潜川——笑得十分亲切的梁潜川。
我高考前就来这里参加过夏令营,还挺熟悉的,要不我带你转转。
——经年以后,简书仍然记得,那个人曾这样问自己。
让他以为,这里的世界确如他所期待的那样充满善意。
简书陷入了没头没尾的混乱回忆里。他发现自己有许多东西可以说,但又漫无目的地不知该怎样开口。
“他走的时候……我在楼上,看听他的车开出小区,他什么都没和我说,我也……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是整段感情的结局。
这天傍晚,当病房门打开的时候,黎蘅瞥到简书的眼眶似乎是发红的。
只一眼,他的心便揪了起来。
刘医生走出来,回身带上门,似乎有话要和黎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