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前一晚你们……”
苏南轻轻摇头,“改天再和你说。”
“那你要和苏乔一块,还是和我回澡堂?”
“你也先别回去了。”
此刻的澡堂是一座爆发中的火山,她们谁去都会遇难。
最终苏青和两个姐姐往上街走,去了美美发廊和应来玩儿,之后又在附近的书店歇凉。
店里有一群小学生在打手机游戏,苏乔坐下旁边地板上和他们搭话,苏青悄悄和苏南说了一声,离开了。
去新区的公交车不多,日头变暗车才来,苏青在玻璃震震摇晃里穿过了桦树林。
县中在新区设了分部,就在车站旁。高考结束了,低年级的孩子还在上课。上课铃声打响,篮球拍打的声音错落回响,而后陷入一片寂静。
苏青沿着行道往前走,渐渐又听见声音。工地巨大机械轰鸣,绿幕围挡钢筋水泥,密密匝匝的高楼建筑里戴黄色安全帽戴工人穿梭。
马路上一排移动食摊,锅铲快速翻炒起油烟。脱了帽子与上衣的工人大口吃喝,黝黑皮肤覆膜一层汗。
苏青借着花白灯泡的光打量人群,人群也打量她。
金毛小子坐在碎石散落的马路牙子上扒盒饭,旁边男人穿灰扑扑的工字背心,手里揉着一件体恤衫擦汗,似乎吃完饭了。
“孟叙冬。”苏青声音不大,可周围的人全看了过来,只有孟叙冬没听到。
“小青姐……”陈春和愣愣地出声,孟叙冬这才回头。他掸了掸身上的灰,将衣服甩在肩头,上前一步却没有靠近她。
苏青双手拎绿格纹旧保温饭盒,双颊染红晕,鼻尖上起了薄汗,在喧闹中干净出尘。
“怎么过来了?”孟叙冬说。
“我煮了绿豆汤。”苏青有点犹豫,“你已经吃了吧?”
陈春和急忙抱着盒饭过来,“小青姐,我喝!”
苏青笑,一手将保温盒抱在怀里,一手拧盖子。孟叙冬只得凑近了帮她端保温盒。盒子上层盛了糖渍西红柿,她拿出来,鲜有的难为情,“顺手就做了。”
陈春和伸筷子一连夹了两块吃,扒干净最后一口盒饭,倒了一碗绿豆汤。他吃得香,几个相熟的青年工友围拢来。大家嫂子嫂子的叫,苏青嫌烦,可还是分了汤给他们,结果孟叙冬一口也没喝到。
之前孟叙冬想用招待所的灶炉煮宵夜,苏青一看那台面的污垢,怎么都不肯用。今天她在批发商城那边的电器街买了风扇,看见有卖露营器具的,好奇逛了逛,手里便多了卡式炉和瓦斯。然后又买了小号平底锅与筒锅之类的器皿,将房间的角落变成了迷你厨房。
住招待所的工地女人早就弄了,屋子里又是电磁炉又是空气炸锅。那会儿苏青不以为意,直到自己动手才觉得就该是这么回事。她煮了一锅绿豆汤,多余的放在了楼下超市的冰柜里。
“家里还有。”苏青对孟叙冬说,“我等你,晚上一起回去。”
“收工得有一阵子。”孟叙冬说。
苏青表示无妨,孟叙冬便带她进了工地小卖部。
能够在工地小卖部开小卖部的都是单位领导亲戚,就像县医院外面的超市,县中的食堂,以及安保后勤,都是有关系的人在做。社会运作靠一张巨大人际网,只不过县城比大城市更容易观测。
工地的人多少都知道孟叙冬的来历,尤其这些领导亲戚。小卖部的男人和苏青唠嗑,打机关枪似的追问她的工作与家庭情况。
苏青说家里开澡堂子,两家父母相识多年。
“我就说嘛,小孟找媳妇儿肯定是找门当户对的……”男人瞧了眼过来买水的项目部实习生,声音拔高了些,“你是不知道,现在的女大学生读了点书,眼界高,看不上这个看不上那个,看上的呢,早就成家了!”
苏青没接腔。
实习生扫码付钱,走了。等到下工的时候,苏青又看见了她。
她拎着白帽,站在半步开外,似乎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红着脸说:“他们给我介绍对象,我不愿意,他们就造谣。那天大家在讨论小孟家境,我只不过多问了句为什么会来工地……”
苏青猜想也是这么回事,男人多的地方,女人就成了性资源。人家女大学生正经来工作,还要应对这些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