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见君接过来仔细看完,才知晓了先前袁分说买卖花招弟不会出事是为什么。
袁分手上有三张契约,一张写着花招弟与爹娘断绝亲属关系,一张写着花招弟自愿与袁分结为兄妹关系,这两张契约都盖了官印。
另外还有一张私契,上面写着袁分花了三两金,让花招弟爹娘愿意签下前两张契约,从此花招弟无论是明面还是私底下,都与她从前的爹娘再无关系了。
秦见君松了口气,将契约还给袁分,转身看着花招弟,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开心吗?”
花招弟不知该如何说,签契约前她是高兴的,甚至充满了期待,但当爹娘毫不犹豫地为了银钱而摁下手印时,她忽然觉得心口很闷。
年幼的弟弟被抱在爹娘怀中,尚不知人世悲欢,他手指探入口中吮吸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紧盯着花招弟,不带任何厌恶或窥探之情,只是好奇地看着,根本不知当下正在发生什么。
她慌忙敛眸避开弟弟的目光——今日后,他不再是她的弟弟,她没了弟弟,也没了爹娘,只有“哥哥”了……
见花招弟不说话,秦见君便打趣道:“高兴傻了?”
花招弟从胸口的闷痛中回神,愣愣地点点头,扯出一个笑来:“嗯……”
“没事。”秦见君看出了她的勉强,伸手替她理了理头发,“习惯一段时间就好了。”
“好。”花招弟点点头,垂在裤边的手攥了攥裤子,食指摸着裤子上磨出来的毛球,犹豫地转身看向袁分。
“……”虽然身份转变,但她实在是无法这么快接受,只好含糊了称呼,直接道,“我想跟着姐姐出摊。”
秦见君知晓她在想什么,于是让她待在厨房,自己与袁分去了石甬路上说话。
“她刚重获新生,还很不习惯,你知道的,这段日子她都跟我待在一起,跟我比较熟悉,要不先让她跟着我出摊学点东西?我会给她算工钱。”秦见君同袁分商量。
袁分点头:“我这段日子也要出摊,将她一人放在家里也不放心,你愿意将她带在身边已是帮了大忙,不用给工钱。”
秦见君想了想,道:“还是要给的,她这会儿正是没安全感的时候,要是能通过自己的劳动赚钱,应该会比较容易接受现状。”
袁分听了觉得有道理,他瞥了厨房一眼,又看向秦见君,低声道:“我不太懂怎么养孩子,以后怕是要多多麻烦你,若是你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的,尽管提便是。”
秦见君与他对视,两人心照不宣。
她将花招弟带在身边,也算是有了个知根知底的帮手,而且若是以后还遇到“明哥哥”这样的无赖,她还能求助袁分。
而于袁分来说,花招弟跟着秦见君能学到许多东西,因为她不藏私且足够细心,无论是厨艺还是为人处世,花招弟能在秦见君身上学到的只多不少。
目前这情况,无疑是双赢的。
秦见君与袁分回到厨房,花招弟有些忐忑地看着二人,等待宣判。
“以后就跟着我做工吧,不过你现在有新家了,夜里要跟哥哥回家住,不能住府中了,行吗?”秦见君问。
花招弟高兴得双眼睁大,猛地点头——能留在秦见君身边干活就行了,就是睡大街也没关系的!
“嗯……”秦见君手指搭在下巴上,有些苦恼的样子。
“怎么了姐姐?”花招弟仰着头紧张地问,生怕突发变故,秦见君会改变心意。
秦见君蹙眉道:“我觉得‘招弟’这个名字不大好,你想不想改名字?”
“改……名字?”花招弟愣住了。
秦见君点头,看向袁分:“改名字麻烦吗?”
袁分摇头:“不麻烦。”
于是秦见君伸手虚搭在花招弟的头顶,柔声道:“既然已经斩断了过去,不如连名字一起换了?你想换吗?”
花招弟头顶着秦见君热乎乎的手,觉得心里也热乎乎的,她有些懵。
自记事起她便顶着这个名字,起先她并不明白名字的含义,直到母亲生了弟弟,左邻右舍前来道喜,看见她都会提一嘴她名字取得好。
那时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名字是为了弟弟取的……
如今秦见君问她想不想改名字,她懵了一瞬,便很快被心里快要涌出来的声音淹没了。
“想,想改名字。”她听到自己这么说。
“那你有喜欢的字吗?”秦见君问。
花招弟伸出手指,指着自己道:“我……我自己取吗?”
“名字是你的,你自己取喜欢的当然最好了。”秦见君解释道,不过看着花招弟纠结又犹豫的脸,她觉得这还是有点为难孩子了。
“想不出来的话……袁分有什么意见吗?”秦见君将取名字的任务交给了袁分。
袁分摇了摇头,他们那里的人,名字都是“爹爹”取的,没什么含义,只是为了好记与区分而已,他怕自己取名太随意,会被花招弟嫌弃。
“我也不知道怎么取……要不然去问问裴大人?”秦见君对花招弟道。
说裴大人,裴大人就到。
“问我什么?”
清朗的声音响起。
听到自家男朋友的声音,秦见君蹙着的眉立刻松开了。
“想让你给招弟改个名字。”
裴眠并未坐轮椅,而是走过来的,长身玉立,眉目舒朗。
秦见君凑过去同他说了花招弟与袁分的事。
她凑得很近,几乎要贴在裴眠的肩上,花招弟忍不住投去好奇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二人,忽然发现裴大人的头冠与姐姐腰间的玉佩极为相似——很奇怪,姐姐从前不戴玉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