厮杀声渐近了。
公主府上的亲卫个个都是骁勇善战的好手。
长孙微云听着侍从来报,不由得热血沸腾,可到底按捺住了提剑上阵的心思,等待着好消息。
承天门。
是太极宫的南门,赵王府的人马一路杀到此处,只剩下了一百多人了。值守承天门的将军并没有按照赵王料想的那般为他打开城门,赵王府兵马前后无路。
长宁立在了城楼上,身侧一左一右站着杨延,王玄度。
他们劝说公主留在太极宫中,可没能劝说,只能够护着她到了承天门上。
夜风中吹来了滚滚的热气,长宁望着底下一片血色,心情甚好。赵王虽然身残,可为了振奋人心,他亲自来了。长宁拿了长弓过来,弯弓搭箭一气呵成,指着人群中的赵王李绪,一箭射出!她没看那箭的落处,而是笑吟吟地转向杨延说:“舅父,您看我的箭术怎么样”
她好像不知道什么是“怕”。
对于长宁公主,朝臣对其评价大多是“类圣人”“仁善”等字眼,直到她得了监国大权,群臣们才见到了她那远甚圣人的雷厉风行与果决冷酷。而作为长宁的舅父,杨延比任何人都早预料到了这点。在长宁的身上,他依稀看到了妹妹的影子。
“赵王若是亡了,圣人或许会顾念兄弟情义,轻轻揭过。”杨延提醒道。
长宁将弓一放,微微一笑道:“舅父放心。”她才不会让自己背上射杀皇叔的罪名呢,不过在乱军中,赵王被流矢射伤,再瞎一只眼或者断条胳膊没条腿,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夜风吹来了浓郁的血腥气,不到一个时辰,赵王就被生擒了。以卢远道为首的禁卫军左右觑着,不知该负隅顽抗还是缴械投降。长宁看着他们,轻轻一笑,拔高声音道:“众军被贼首裹挟,不明所以,深陷困局。若是此刻放下武器,拿了贼首,可既往不咎。”能活着没有谁愿意死,听了这番话的左领军卫将矛头一转,对准了大将军卢远道等将领。
赵王受了点伤,软在了地上,满是仓皇道:“都是我府上的门客怂恿,我一时糊涂才犯下弥天大罪。我……嘶……”一道痛苦的抽气声传出,打断了涕泗横流的赵王那满是恳切的话语。却是长宁拿了剑,好似很无意的,戳上了他流血汩汩的伤口。赵王的独眼中泛过一抹凶恶的,满是憎恶的光。
长宁公主痛心疾首说:“圣人待赵叔极好,为何赵叔要犯下如此大祸我奉命留守京城,赵叔是不是看我不起,才做出这么猖狂的事情如果今日得手的是你,你会绕我过吗我听说,河间郡王已经率领着王府亲卫将我的公主府重重包围起来了。”
赵王讪讪地笑,睁着眼睛说瞎话:“那是怕惊扰了你。”
长宁很是鄙夷,她静静地看着赵王,又说:“赵叔如此糊涂,怕是死罪难逃了。不过请放心,事关重要,定会禀过圣人再做处置的。”
赵王松了一口气,露出一抹劫后余生的庆幸来。圣人是他阿兄,只要他求饶了,阿兄一定会如同往常般放过他的。但是他没高兴太久,长宁又说:“我听说河间郡王在乱军中被射成筛子了。”赵王身形一僵,眼中顿时迸射出怒火来。可长宁没再理会他了,摆了摆手,让人将赵王押了下去。赵王可以留一条命,因为他是圣人的亲兄弟,但是李渐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她下了令,李渐是一定要死的。
叛乱被抚平,宫人们提着一桶桶水冲刷着石板上的血迹。禁军趁着夜色前行,却是要将赵王府,卢将军府,富贵侯府,薛家等涉事的人家都围拢起来,拿了一家大小下狱,毕竟是谋反的大罪名。一时间,凄惨的嚎哭声响彻市坊。
这样大的事情,朝臣们不可能不知道,而高阳长公主府上,也得到了消息。
高阳长公主的睡意都惊没了,连衣裳都没有穿,就匆匆地到了堂中来。自从上回汤俊逸之事闹掰后,她就没管过富贵侯府上的事情,完全没有想到,汤恩慈会胆大包天,跟随着赵王犯上作乱!汤家一家老小都下狱,那她和容娘呢就在高阳长公主惴惴不安时,公主府上的侍女来传长宁的话了。
“姑姑是我家人,富贵侯谋反,与长公主无关。”
高阳长公主听了这句话,一颗心才落了下来。她与汤恩慈之间早就没有什么情谊了,过往因为种种顾忌还牵连在一起,如今生死关头,还管它去死!高阳长公主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可这会儿也没什么睡意了,将衣裳穿好,坐在了堂中沉思。
“阿耶他——”汤云容快要哭出来了。汤恩慈虽然待她很冷漠,可毕竟是她的阿耶。得到了消息后,按捺不住心焦。
高阳长公主一眼就看出了女儿的心思,语气顿时严厉了起来,警告道:“容娘,这会儿不要做不该做的事情。公主府是公主府,侯府是侯府,你一直跟着我生活,别自个儿淌入风波里。谋反,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汤云容吓了一跳,一边抽噎着一边回答说:“儿知道。”
高阳长公主闻言放心了,这会儿庆幸是个女儿,会向着她,而不是父亲。再者胆子也不大,没什么主意,不会去惹是生非。
赵王叛乱虽然平息了,可朝堂中的风波并没有消失。对于如何处置赵王,各有各的说辞。长宁倒是老神定的,推说此事要回禀圣人。不过对一些同犯,比如京兆尹薛衡道,大将军卢远道,是按照律法处置了,直接满门抄斩。
车驾先抵达了醴泉宫,又抵达了骊山行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