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喜上眉梢,自从王家倒台,局势风声鹤唳,贾府再不似往日那般排场巨大,宝玉也渐渐懂事了起来,他文不成武不就,便私下里做起来金玉财宝的小买卖,平日有什么好货都会拿来和黛玉赏鉴一番。
“要不你卖给我吧。”黛玉将那块青玉拿过来,低声道,“薛家那有什么变故,你事无巨细,皆来告诉我,成不成交?”
“当然!”宝玉眼睛一亮,一拍胸膛答应了下来。
黛玉命管家包了银子给宝玉,送他回家去。
宝玉得的银子自然尽心尽力办事,晚间和袭人说话,话里话外打听着消息。
“你往日和宝姐姐好,听说姨妈要给宝姐姐说亲,可真有这回事?”
袭人跪在床榻上铺床,一面拍打着床褥,一面笑说道:“你的消息不比我灵通?哪里还用问我?”
“太太并不告诉我,我又有什么办法?”宝玉隔着窗纱看着廊下鸟笼,有些不耐道,“不知道太太最近怎么了?横竖看我不好,每每总是挑怡红院的人过去责骂,害得园中那些姐姐妹妹们都不敢来了。”
袭人心里暗道,“不来才好呢。”但也没说出口,下床察看各处已安歇,方回身和宝玉并卧在一处。
“我听闻,姨太太央着太太,看看老爷那些门客学生有没有相配的。其中有一个姓陈的,是门第不高的举子,苦读书这么多年都没有娶妻……”
宝玉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我说一句大不敬的话,老爷那些门客学生,没几个是好货,一心巴结着老爷罢了!”
袭人知道他这样的脾性,只能劝道:“这话可别在老爷面前说……那些人不都是酒囊饭袋,当初投上门来的贾雨村,现在已经是正三品的官儿了。”
宝玉大惊,“他怎么升得那么快?这不和黛玉同一级了!”
“或许又是搭上了谁?”袭人打了个哈欠,道,“他的夫人去岁染病没了,现在要娶一个填房太太。”
宝玉联想前后,大叫起来,“不会叫宝姐姐去给他做填房吧?!”
“小点声!”袭人忙起来捂住他的嘴,“小心吵醒了她们,回头又风言风语全在我身上了。”
宝玉笑搂了她,“别担心,以后你必然是我房里人,担心什么?”
袭人娇嗔一笑,轻打了他,遂将在王夫人处所知都告诉了宝玉。
林府里,林如海捏着几张帖子,对着专心伏案奋笔疾书的黛玉,扶额叹息,“你竟然谁也看不上?”
“最近事多,等过了年再说吧。”黛玉将奏折写完,从头到尾仔细检查了三遍,方起身恭敬地递到林如海的手中。
“还请父亲为我掌眼。”
林如海扫过墨迹未干的纸面,舒展的眉头锁了起来,“玉儿,你真要在御前提起渡口那事?”
黛玉重重点头,“渡口极大,腾出地方给商贾行人同行也不是做不到,是那几个道士仗着皇恩为非作歹,欺压到百姓的头上了。”
林如海默然,再仔仔细细地看过将直达御前的折子。
折子写得极好,文采飞扬,又极为诚恳,就算是劝谏之言也看得人心头不起反感。
林如海颇为骄傲地看了一眼儿子,将折子递还给他,叮嘱道:“虽然陛下看重你,但御前还是要慎之又慎,不逾臣子的本分。”
黛玉见父亲同意了,心头一喜,恭谨答道:“谨遵父亲教诲。”
这里是黛玉的书房,林如海背着手转了转,摸了摸书上磊得满满的书,又赏起了贴了半截墙壁的书画。
“嗯,这首诗写得好。”林如海笑指墙上一首诗,“含蓄但又雄浑,写诗者心里定有丘壑。不过,怎么没有落款?”
黛玉过来看,原来是宝钗写的诗。以前二人常常闲坐论书做诗,追求“赌书消得泼茶香”的乐趣。
他一时胸口发闷,眼神有些恹恹。
林如海觑他神情,“难道是故人所写?”
黛玉垂头,“是薛氏所做。”
林如海顿了顿,视线重回诗作上,“她确实写得不错。”
“她不仅诗写得好,而且博览群书,世间事少有不知的。”
黛玉真心实意地夸奖,林如海却不搭话,他回身拿起各府送来的请帖,“你若是得空,便去做客。有人请出家中姑娘与你相见,也一定要依礼行事。倘若有相中的,命人飞奔回家告知于我,我定会去提亲。”
黛玉气结,只好道:“近来并无此意,况且部里事多,上峰是一个硬脾气的,请父亲体谅我吧。”
林如海哼了一声,扭身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大声和身边管家说,“这小子样样出色,偏生在姻缘上执迷不悟,眨眼便是二十来岁了,我看得去庙里拜拜,给菩萨塑个金身。”
身边的管家只能陪笑,廊下的鹦鹉叽叽喳喳地叫,“拜拜,拜拜。”
黛玉洒了一把食让它闭嘴,将那些请帖悉数投入才烧起来不久的炭盆里。
寂静巍峨的皇宫里,升腾起来的烟雾笼罩着涂金抹彩的屋顶,让胆小的宫女不禁惊叫着火了着火了。
老太监骂了一句,“你懂什么?这是陛下要乘风成仙了!”
黛玉正巧走来,那老太监看见身穿朱红官服的黛玉,忙躬身笑道,“我为大人引路,大人随我来。”
黛玉扶了扶官帽,含笑道:“此时我方便进去吗?”
“陛下特许小林大人进去的,快快有请,倘若小林大人不进去,倒是咱家的过错了。”
老太监恭敬地将他送入殿中。
殿中火药味更甚,老皇蜷腿坐在龙椅上,深深吸着弥漫在空中的气体,脸上流露出餍足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