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先是一怔,不由怒气升腾,如此敛财的行径叫人不耻,林黛玉要是给这个姑子送钱就是蠢人,她薛宝钗不要那红绳也罢!
于是转身而去,走出殿外顺着台阶而下,远远就看见黛玉竟拾阶而上。
宝钗忙转身往回走,心下嘀咕着,他果真诚心,也来跑这一趟,听说京中世家争相和他家议亲,他还有什么姻缘烦恼?
这时有人惊喜地叫住了她,“薛姑娘,薛姑娘!”
宝钗看过去,是一个腰缠金带身披斗篷的伟岸男子,看起来年纪颇大,该有三四十来岁了。
男女授受不亲,宝钗也不认识他,正欲不理,结果那人疾奔到她面前,将红绳递到她面前。
“我为姑娘付了香火钱,姑娘收下红绳吧。”
宝钗只觉莫名其妙,身旁来来往往,她忙避开他往前走,谁知那中年男子却紧追不舍。
“薛姑娘不认识我,我是贾雨村,和贾家是同宗,便和薛家也是亲戚。”
宝钗只能停步,行了一礼,“贾叔,此处不便,晚辈先告退了。”
贾雨村的眼神是明晃晃的觊觎,油滑得叫宝钗心里生厌。
“不必客气,你不必唤我贾叔,唤我的字如何?我的字是”
黛玉头带的青玉冠已经快出现在宝钗的面前,宝钗面上一窘,也不顾礼仪急匆匆下阶去了。
贾雨村摩挲着手里的红绳,看着宝钗离去的背影,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回过头来却对上黛玉阴冷如寒月的目光,“你莫要打她的主意,我只劝告你一次。”
宝钗回去寻薛姨妈,薛姨妈和岫烟求到了一尊小小的送子观音像,正满面笑容地赏玩着。
“月老的红绳求到了吗?”
宝钗道起了那刻薄的姑子,“那姑子可厌,我不愿意把香火钱给她。”
薛姨妈闻言正要回去拿,却见宝钗心情不豫的样子,便不逆女儿的意,打道回府了。
在寺门口,薛家三人看见薛蝌正和宝玉说话,大为惊异。
“你母亲也叫你来求红绳了?”薛姨妈拉着宝玉的手笑问。
“也不止。”宝玉含笑,“宝姐姐也是来求红绳的吗?”
“可别说了,叫那月老殿的姑子给气着了。”薛姨妈叹道,“宝玉你记得带上香火钱才是。”
“原来如此。”宝玉不由看向这座香火缭绕的寺庙,撇嘴道:“我看这里头的姑子大多是敛财之人,哪里有真心修佛的?”
“是啊,”宝钗搭腔,少见地咬牙切齿:“花些小钱求个念想倒好,那些花大价钱塑金身供养香火的,都是头脑简单的货色!”
宝玉疑惑,就算姑子刻薄,又为何这般生气?等到看见了被姑子围着道谢的黛玉,才知道她是在骂谁。
“林大人诚心感天动地,今日为菩萨塑了金身,往后定会保佑你心想事成,大富大贵。”
慈恩寺的姑子们谄媚地说道。
黛玉脸上笑出恰到好处的弧度,从她们一众包围中走出,“是我父亲的主意。望菩萨保佑他长命百岁,我心便足。”
“表兄!”宝玉喊他,三两步跃上台阶,“好巧!今日这慈恩寺里头真是处处是亲戚。”
黛玉正好撇下一众姑子们,和宝玉寒暄,“是吗?哪里有亲戚?”
“表兄没碰见吗?”宝玉遥指山下寺门,“姨妈刚带着宝姐姐和岫烟姐姐回去。姨妈抱着一尊送子观音笑得可高兴了。还听说宝姐姐原本是要来求月老殿的红绳,结果姑子势利,把宝姐姐给气走了。”
黛玉手上撮着刚才姑子捧上来的红绳,心头不由有些郁结。
当初也是好聚好散,为何见到自己像是羔羊避狼一样扭头便走。
“那劳烦你将这个送给她吧,别让她今日白走了一趟。”
黛玉将手上的红绳递给宝玉,宝玉不禁嘀咕道:“奇也奇也,你不阻断她的姻缘,反而还要助她作甚?前有姓陈的寒门举子,后有要娶续弦的贾雨村,你还悠哉游哉呢?!”
“嘀咕什么呢?”黛玉隐约听见几个人名,心下一动,立刻揽过宝玉的肩膀至僻静地方,“贾雨村真的上门提亲?姨妈怎么可能应许?”
宝玉先前已经派人送消息给黛玉,此时更是上心,道:“他存有这个心思,就不可小视。他不知道抱了谁的大腿,从老家起用,现在官升得这么快!连我父亲在他面前都要客气几分!他若是威逼利诱,姨妈又昏了头,将宝姐姐许过去,你怎么办?”
黛玉便不说话了,他低头想了片刻,再抬头时脸上已经平静如常。
“多谢你告知我,我带你去讨一杯茶喝吧。”
宝玉欣然答应,他喜欢围着这个表兄弟转,贾母曾将告诉他,这位年少权重的表兄弟,才是贾家可以续命的法宝。
黛玉带着他在高大巍峨的佛殿群中穿行。
慈恩寺是皇家寺庙,金碧辉煌,庄严肃穆,穿行其间令人顿起敬畏之心。
宝玉收起了嘻嘻哈哈的笑容,问道:“听说端阳公主就在这慈恩寺里修行,表兄难道是带我去拜见端阳公主吗?这可使不得,我是外男,又无职”
“不是去拜见端阳公主,我才从公主那里取了画出来。”黛玉无视他听见画两眼放光的神情,“我要去拜访一位在这里修行的故友,她一向清高不理人,我怕我待会儿太闷了,所以带你一并过去。”
宝玉头点得和鸡啄米一样,“我为表兄鞍前马后,表兄若是能将端阳公主的画卖我一份,往后随意差遣,我绝无二话。”
“我看你倒腾起字画古董起来,真的着了魔,啧啧!”黛玉忍不住调侃他,“你以前连银子都不认识,为何现在跟掉入钱眼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