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谁寄来的?”黛玉顺手拿起来,宝钗将锦帕挂在架子上,回身就看见黛玉在读宫中傅秋芳悄悄送给她的信。
那日皇后命宝钗去暗查东宫是否送画给了突厥可汗,宝钗回家后便给傅家送信,许与好处,命傅家将信送至傅秋芳的手里。
傅家见钱眼开,自然替宝钗送了信。今日宝钗就收到了傅家送来的信,说是傅秋芳亲自回的。
黛玉读罢长叹,“果真是太子给胡族送端阳公主的画,其心如此歹毒,连手足都要出卖!”
宝钗就知道他早就知道了,他一向敏慧,心思细密,知道的远比她多得多,于是从他手里拿过信纸,放在烛上烧成灰。
“他是引你出动呢,若不是父亲大人劝住了你,你恐怕要为公主殿下发疯呢!”
黛玉伸手去搂她已经丰腴不少的腰肢,“你小瞧我了。我哪里是那种没有分寸的人?”
“你和公主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宝钗伸手替他揉着太阳穴,她闻到了黛玉身上浓厚的香味。
“你不也和我们是同一个阵营的?”黛玉拉紧披在她身上的厚袄,扶着她回床躺下,为她盖好锦被。
宝钗见他转身就好,情急之下拉着他的手,“夫君你不歇息吗?”
黛玉温和一笑,“今夜恐怕不能睡了,我去看看父亲。”说罢就将手从她温热的掌心中抽出,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你不必多想,万事无虞。”
他撒好床帏,举步走出外间,身上的香味却还久久萦绕在屋里。
他往日从不熏香,也不喜欢佩戴香囊香饼等物,说这些是俗香,熏在身上反而显得人臭了。
宝钗嗅着味道,品出淡淡的血腥味,不由蹙紧了眉,指甲抓紧了被面。
第二日起时,她连做了半晚的怪梦,神思倦怠,任由着丫鬟给她洗脸梳头。
双雁瞧着她萎靡的样子,不由问道:“奶奶身上不好么?晚间命人请太医过来瞧瞧吧。”
宝钗摆手,半阖着眼,“昨晚树上乌鸦叫了半夜,我睡不好而已。”
莺儿从外间进来,听到这句话,忙说道:“都怪那只怪鸟,今儿我起来时,它已经掉在地上了,身上还插着一把箭,许是被谁射落了。我命小丫头捡了扔出去了。”
宝钗忽而惊醒,“不,别扔!”
小丫头捧着那乌鸦进来了,“少奶奶,这东西脏呢,留着它做什么?”
宝钗恍如未闻,她上前几步,将箭从乌鸦上拔了出来,上下细看。
箭细长,箭头锋利,箭尾有黑羽,箭尾下来一指,赫然有一个模样似小虫的印记。
弓箭等物,民间不可私制,只有官府制定的工坊才能锻造,而且不同的工坊也有各自的印记,以便查清箭从何处来。
这个印记,分明是薛家的工坊!
莺儿见宝钗脸色苍白,拿着箭的手微微颤抖,忙上来扶着,“少奶奶,这是怎么了?”
双雁也上前几步,担忧地说:“我还是命人去请太医来把把脉,好歹也放心些。”
宝钗这时却同意了,她和双雁勉强笑道:“这时候太医应该全在宫里吧,有劳你去趟城东,我记得城东西街有一间药铺子,坐堂是一个姓陆的大夫,医术精湛,你请他就是了。”
双雁欸一声,提着裙角飞奔出去。
宝钗支走了双雁,屏退了其余丫鬟,拉着莺儿的手,“去和前院的小厮说一声,我想玩投壶,从少爷的书房里拿一两支箭来。”
莺儿领命而去,不多时就拿着两支短箭进来,“长康说,这都是少爷常使的,少奶奶要是用得顺手,再送几支过来。”
宝钗拿过箭,箭羽是白色的,上面的印记是一个小小的虎头,是京城城北的工坊出来,很是常见。
宝钗一手拿着不同的箭,对着莺儿的询问三缄其口,令她下去。
她将两箭并排而放,双手抚上小腹,显怀的痕迹仍不明显,不细看还不知道这里有一个小生命。
默然良久,宝钗喃喃开口,“他是在试探我吗?”
老太后的葬仪十分隆重,故葬入皇陵后,诸事皆毕,人人精力不济,心神疲倦。
皇帝陛下从陵地回宫后,就身子发懒发沉,少进汤食。太医院忙请诊看脉,调制药汤。
天子已有了年纪,此事非同小可,百官都伸长了脖子张望着,看看皇帝是否叫太子出来监国。
但等了几日却没等到,皇帝又多日不上朝,众人探查不到消息,蠢蠢欲动的风潮也就暂歇了。
双雁那日垂头丧气地回来,“少奶奶,实在找不到姓陆的大夫,跑了一整条街都没有。”
宝钗温和地说道:“不要紧,兴许是搬走了,我已经好多了,不用看大夫了。”
双雁虽听主母这么说,但忠心不二的她还是如实禀告了黛玉。
黛玉正临窗摹画,听说双雁的话,脸上浮现起淡淡的笑,搁下笔仔细地擦着手。
“我从没听说那里有一个姓陆的大夫。”
双雁不解,“少爷是说少奶奶记错了?”
黛玉却抓了一把钱给她,“你好好服侍少奶奶,有什么事就来和我说,以后重重有赏。”
双雁双手捧过,正要走时却忍不住道:“少爷也多关心少奶奶,她这几日都吃不下东西,睡也睡不舒坦。”
“我难道不够关心吗?”黛玉反问。
“少爷都好些日子没去少奶奶屋里了!”
黛玉撇她一眼,笑着辩解,“那我也没去哪里,只是事情忙而已,我还每日问她的起居饮食,给她请了大夫。”
年轻的丫鬟歪头斟酌一下语句,说道:“少爷吩咐底下人好生伺候,但旁人怎么体贴,还是不如枕边人好。别人哄着请着,也没少爷陪着少奶奶吃一顿饭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