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就算他不喜她也会喜欢她肚里的孩子,却不想只看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怔然,那神情,像是并不知她已有身子这件事,随后又听他轻轻点了点桌面,“月份有多久了!”
云梨一懵,他这是何意。
他分明在信中问及过孩子一事,还叮嘱她前三个月注意些身子,岂会不知孩子的月份。
见她发呆,陆怀砚目光轻扫她一眼袖间颤抖的指尖和微红眼眶后,原本生硬的语气说出口后软化不少,“过来一起用膳。”
云梨不知自己是以怎样的心情坐下来用完这顿晚膳的。
檀木大圆桌上,婆母姚氏坐在正上方,姚氏左侧是陆怀砚,秦若音无比自然地紧跟着陆怀砚落座,两人的衣袖紧紧挨在一起,不过一纸距离。
云梨心中涩涩,与陆怀砚分别多月,她自然想坐在陆怀砚身边。
可在这样的场合下,她不可能开口让秦若音站起来给她让坐,婆母和其他人只会觉得她斤斤计较,丢了陆府的脸面。
云梨只得挑了个离陆怀砚最近的位置坐下。
可谁知她甫一坐下,那女子又蓦地一下站起来,恍然大悟般,满脸愧意对云梨道,“哎,是若音不懂规矩,坐了三少夫人的位置,我这就起来。”
秦若音边说着就要离座。
桌上众人神色各异,各自吃着自己碗里的饭菜,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等着陆怀砚开口。
云梨唇瓣张了张,正欲说话,陆怀砚淡声道,“不过是寻常家宴,坐哪有何分别,若音你安心坐下便是。”
见陆怀砚这样说,云梨心中闷涩得厉害,她朝秦若音勉强露出一个笑,“夫君说的是,若音姑娘不必拘束。”
食不言,寝不语,一时间桌上只有碗筷相碰的声音。
“螃蟹性寒,你且尝尝这紫参野鸡汤。”陆怀砚视线无意划过秦若音尖尖的腰腹,顺手将桌上的螃蟹和野鸡汤换了个位置。
秦若音朝他偏头笑笑,“多谢。”
钱氏抬眸看了一眼上首婆母姚氏,姚氏眼皮子也没抬一下。
摆在云梨面前的也是一大盘螃蟹,其他的菜大都偏辣口,云梨肠胃弱,吃不得,但还是夹了些,若被旁人看见她只吃饭不吃菜,不知道明日又会传出些什么闲话来。
她也怀有身孕,可夫君的关心与体贴只对若音姑娘。
陆怀砚对秦若音的关心,让她心里升起强烈的不安和恐惧。
云梨吃得心不在焉,嘴里的饭菜味同嚼蜡。她目光时不时飘向陆怀砚,他握勺时长袖滑落,露出一截骨感分明的手腕。
在云梨眼中,陆怀砚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完美。
兀地,她看见陆怀砚握勺的手有那么一瞬顿了一下,云梨抬眸觑他的脸色,见他浓眉微拧后又若无其事地舒展开。
夫君是身子不适吗。
见他这样,云梨心中的酸涩不安散去,只余下满满的担忧。
用完膳后,陆怀砚问道,“母亲,院子可让人收拾好了!”
姚氏笑道,“早就让梨丫头着人给你收拾好了,栖霞院冬暖夏凉,连日赶路想必也累了,你和若音快去歇着吧。”
姚氏这话说得太过理所当然,更加印证了云梨之前的猜想,她们早就知道夫君今日会带人回府。
云梨紧咬泛白的唇瓣,心像是被人狠狠扯了一把,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她派人细心打扫的栖霞院,不过是给夫君和另一个女子准备的,夫君这是要纳那女子为妾吗。
云梨用力眨眨滚烫双眸,肩膀深深塌陷,她什么也做不了,甚至不敢开口询问为什么要瞒着她。
陆怀砚淡声解释,“母亲,我与若音并非您想的那般,苗妈妈,你带若音去栖霞院,我回晚翠院歇息。”
陆怀砚话音一落,方才还觉着天塌了的云梨此刻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他的话像是一粒定心丸,让她心中高悬的大石缓缓落下。
按夫君的意思,也就是说若音姑娘肚子里的孩子与夫君无关,他也不会纳若音姑娘为妾。
云梨有些羞愧,夫君是渊清玉絜的君子,行事有章程,定不会等对方有了身子后才提及纳妾收房这事,而会提前向府里人知会,她不该这么想他。
她不敢想象,要是若音姑娘腹中的孩子真是夫君的,她该怎么办。
好在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样,云梨缓缓松开紧咬唇瓣的贝齿。
殊不知,她的百转心思,皆被一旁的秦若音看在眼里。
秦若音笑语嫣然道,“且慢,天色尚早,若音带了些见面礼,还望各位笑纳。”
“采杏,快去。”
不多时,采杏后面跟着几名小厮走进厅内,每人手里捧着的东西都不一样。
云梨好奇抬眸,飞速看过一眼,有簪子、布匹、胭脂……每样看上去都价值不菲。
那些东西如此华贵明艳,她可能卖半年的绣品才能攒出买半匹布的银子来,云梨目光黯然地凝着地面。
“你这孩子,大老远的还带这么多东西来。”姚氏笑说。
秦若音道,“不妨事,听怀砚说您常年修佛,我特地四处托人寻来这《无相书》和《南藏经》,还望您喜欢。”
姚氏翻开一页看了看,笑得嘴都合不拢,“喜欢,喜欢,这两本原是孤本,要寻来可不容易呀。”
“您喜欢就好……”
嫁进陆府这么多年,婆母从来没在她面前这么笑过,大多时候冷淡着一张脸,若想得婆母一笑比登天还难。
可若音姑娘,轻易便能哄得婆母开怀大笑,她没那个能力去寻孤本,也买不起那些胭脂布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