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尚充耳不闻。
当时他们在W一楼的酒吧里,戴尚刚坐了一会儿,钱闪闪就下来了,穿着酒店的浴袍和拖鞋,搞不好连内衣都没穿,也没化妆,旁若无人地点了一杯酒。看到戴尚,她很惊异,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感觉。”他说。
大年三十晚上八点,正是所有人都团聚的时刻,整个酒吧除了他们俩,就只剩那些零星在出差的商务人士了。戴尚问:“为什么不回消息?”
“手机坏了。”
鸡尾酒调好了,钱闪闪端着杯子自顾自地回房间,戴尚紧随其后,打开套房的门,钱闪闪指了指香槟桶,戴尚却看到她手指上一枚硕大的钻戒,可能两克拉都不止。
不过他佯装没有看到,从桶里捞出手机,拿毛巾擦了擦,就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钱包,然后从钱包里拿出几个小工具。
钱闪闪都惊到了,说:“你居然每天带着这些出门吗?”
“对啊。”
“为什么?”
“以防有人把手机扔进冰桶里。”
他面无表情地说,钱闪闪就哈哈大笑起来。
戴尚的钱包跟机器猫的百宝箱似的,里面什么都能找得到。他一个艺术青年,也不知道为什么跟个工科男似的。
钱闪闪打开电视,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喝着酒,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在守寡。”
戴尚便笑了一下,道:“一般只有结过婚的人才有机会守寡。”
“怎么讲呢,虽然没结婚,但我也是他名义上的’准太太‘,守个寡也是应该的。”
“开香槟可不是守寡的方式。”
“噗!他肯定无所谓的,估计我出去放鞭炮他都不在意。”
戴尚这才回头,凝了凝神,问:“是你的海友去世了?”
钱闪闪点了点头,说:“嗯哼。”
然后又喝了一杯酒。
海友,是海王的朋友的简称。
每一个海王都应该有另一个海王当朋友,因为渣男渣女的世界太复杂了,普通人是理解不了的,只有彼此才能理解彼此。
钱闪闪的海友是一个四十多岁的金融男,又老又秃,还萎了。
如今的小姑娘估计见到他就一脸嫌弃,但十年前,他还英俊潇洒时,市面上就流行那种冷酷无情的精英男。
男人跟包包一样,也讲究流行度的,什么海王之类,以前叫浪子,后来叫playboy,之后叫渣男,接着摇身一变,又成了海王。
年轻美好的男孩子就像香奈儿CF,当年只是2。55的衍生品,也没什么人追捧,如今却越来越抢手,身价水涨船高,都开始限购了。
英俊多金的男人当然是birkin啦!稀缺又永恒,不过这年头也有点通胀了,假的birkin和假富豪到处都是,爱马仕一年生产的birkin都没有小红书多,女明星也会被假富豪所骗,动辄一起还债。
——顾西穗运气好,好歹碰到了一个真货。
经济适用男大概就是Coach之类的吧,明明不值钱,却非要走奢侈品路线,一度在市面上滥竽充数,让手头不够宽裕的女人买来聊以自慰。
——朱之文就是这种男人。
精英男是什么呢?可能是Celine之类的吧,每隔几年都能出个爆款,以前是什么金融法律建筑行业,如今流行搞科研,什么航天工程之类,越高大上越好。
这许多年唯一的进步就是,如今的小女孩不好骗了,都知道上述男人不管什么风格都可以统称为:垃圾。
不过所有的垃圾在变成垃圾之前,总归是有点用处的,有时候,甚至还挺珍贵的。
钱闪闪认识她的海友时就在他最风光的时候,那时钱闪闪刚满二十岁,他三十,年薪正式突破一百万,开一辆miniCooper,整个人都照着《GQ》打扮,一有空就跑去香港,大手笔地买一堆奢侈品回来,浮夸得不像话。
钱闪闪跟他就是在香港购物时认识的,她刚好穿着小黑裙,盘起了头,打量着Tiffany的橱窗,他经过,站在旁边看了她一会儿,问:“你是在模仿奥黛丽赫本吗?”
钱闪闪回头,斜睨了他一眼——后来他也深情款款地把那一眼称之为一眼万年,不过渣男的话,听听就算了,别当真。
她回头看了她未来的海友一眼,才说:“赫本也太无聊了。我只是在思考要不要买个钻戒。”
“你要结婚?”
“不,我就是想自己买个钻石,这样将来有人拿钻石骗我时,我就可以忍住诱惑了。”
“你想买个多大的?”
“这个就挺好。”钱闪闪指了指橱窗里那个五克拉左右的钻戒,没什么表情地说。
他便笑了起来:“要我陪你进去逛逛吗?”
钱闪闪诧异:“为什么我需要你陪?”
“旁边有个男人时,sales才会拿出来给你试。”
钱闪闪顿时就一脸嘲讽地笑了起来,说:“那你也太不了解香港,也太不了解女人了,香港什么时候缺过有钱的女人?”
那天他们站在街边聊了半天,之后他请她去喝了杯酒,并共度一夜,第二天一拍两散,友好告别。
他们从来都没打听过对方的名字、身份,以为不过是一场艳遇,谁知道没多久,居然又在广州碰到了。
那时候钱闪闪跟朋友去livehouse玩,跳舞跳得正起劲,觉察到有人盯着自己,一回头,才发现是他。她愣了愣,之后走过去问:“一个人?”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