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景洲骑马紧跟在马车旁,余光看到李怀熙昏昏欲睡的样子。
他骑马的身影挡在窗边,原本灼热的日光也被他挡了大半,李怀熙感觉些许清凉,半梦半醒间看到沈景洲清俊的侧脸。
他身骑白马,一袭白衣在日光下似是透着光,似是察觉李怀熙的目光,他冷不丁偏过头。
下一刻,车帘蓦地合上,那只细白的胳膊也飞快做了回去,沈景洲看了眼车帘,手中更用力地攥紧了缰绳。
李怀熙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安心倚在小榻上,不知过了多久,被马车外略显嘈杂的声音吵醒。
“怎么了?”李怀熙睡眼惺忪地问道。
秋白撩起车帘瞧了一眼,“瞧着似乎是有人拦车,我看沈大人已经过去处理了,想来不妨事。”她回身捡起堪堪要滑下去的毯子,欲披到李怀熙身上,“殿下可还要再小憩一会儿?”
李怀熙抬手拦住她,起身朝着外面走,“眼下没有困意了,我也去外面瞧瞧,就当是透透气。”
她下了马车,远远瞧见沈景洲和几个守卫背对着她,他们面前站着一个中年男人,似乎正激动地说些什么。
李怀熙走上前,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几位守卫齐齐向后退了两步,让她走到前面,沈景洲回身看向她,“殿下,可是吵醒你了?”
见李怀熙摆手,他又看向身后的男人,轻声道:“是个过来求助的行路人……”
那人看见李怀熙,似乎十分有眼力劲儿,一眼便猜出她在这队伍里地位之高,连忙扑上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这位,这位小姐,求求你救救我家公子吧!”
李怀熙乍听到小姐这个称呼,还有些新鲜,她好奇地打量一下地上的男人,他面上灰头土脸的,身上有好几处刀伤。
“你家公子在哪儿呢?”李怀熙站定身子,没有靠近他,毕竟这荒郊野岭的,冷不丁出现这么个人,总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男人一指身后不远处,连声道:“我家公子就在那里,他身受重伤,只怕是性命不保,还请这位小姐大发慈悲,救救我家公子吧!”
男人手指的方向,有一辆侧翻的马车倒在地上,依稀可看见一个男人趴在地上,生死不明。
李怀熙朝身旁守卫扬了扬下巴,“过去瞧瞧。”
两个守卫听令,立刻动身向前。
李怀熙又好奇问道:“瞧你们这衣着打扮和这辆马车,想来也是富贵人家,怎么就沦落到此了?”
男人抹了下额头的汗水,飞快答道:“小姐,我家公子名叫颜煜,家中世代经商,近日刚刚在圩乡谈下一笔生意,为了早早归家,这才和小的抄了条近道,哪知,哪知我家公子如此命苦,竟遇到了山匪作乱,将他伤成这副模样!”
李怀熙不为所动,“既是家中富贵,怎的出行只有你们二人?”
男的声音哀戚,“本也有几个忠仆相随,他们为了让公子能活命,不惜以命相挡,只为给公子争取逃走的时间,眼下怕是……怕是都成了那些山匪的刀下亡魂了!”
“嗯……”李怀熙颔首,似是觉得他说得在理,却忽然扭头看向沈景洲,问道:“沈大人,咱们如今这是到了哪个地界?”
“眼下已到渭南浮玉山。”沈景洲轻声应道。
“那此地可有山匪出没?”李怀熙又问道。
殿下出行之路自是精心谋划,沈景洲看了一眼地上男人,“尚未听过此处有山匪出没……”
男人急得快要哭出来,“两位贵人,小的绝没有诓骗你们啊,我家公子在圩乡谈成了生意,身上又携着重金,那些蒙面人就是为此而来啊,哪怕不是山匪,也是心怀不轨的歹人啊!”
李怀熙还欲说些什么,这是那个查看的守卫已经回来了,朝她点头示意道:“马车内并无蹊跷之处,车旁的男人的确身受重伤,说再不救治,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听了这番话,男人顿时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地喊道:“姑娘,姑娘生得慈悲心肠,求你救救我家公子吧!”
李怀熙忽的笑了下,看向沈景洲,“沈大人觉得,这人应当是救还是不救?”
沈景洲只短暂犹豫一瞬,便回道:“旁的虽能做假,但他们身上的伤做不得假,人命关天的大事,我们总不好见死不救……”
“晓得了。”李怀熙随手一指,“你们两个先把人抬上马车吧,再去传徐佲过来替他诊治看看。”
两位守卫得令去救人,地上的男人微微松了一口气,见李怀熙走过来,又是连忙磕头道谢。
李怀熙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可瞧清楚了,生得‘菩萨心肠’的善人可不是我。”她示意男人看向一旁的沈景洲,笑道:“道谢也要瞧准了人才是。”
男人立刻调转方向,朝着沈景洲重重磕头,李怀熙轻笑两声,把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往回走了。
*
徐佲提着药匣子匆匆赶去的时候,无奈看天,这一路行来,他便是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殿下受伤他自然奋不顾身,沈大人有难,他也理应出手相救,怎么这路边捡了个重伤的男人,还得劳驾他这位堂堂御医去看诊。
抱着这股怨气,徐佲愤愤上了马车,连施针替他止血时,都忍不住加了两分力气。
男人忽的闷哼一声,徐佲吓了一跳,施针的手又连忙放轻动作。
他一通上药包扎,很快自己累得满头大汗,待将男人身上的伤处理好时,他一屁股坐在小塌前,大大咧咧地拿起桌上的团扇给自己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