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厌生的心乱了节奏。
仙人支起了身子,倚坐于丹棠花树上,眼帘微掀,看向了顾厌生藏身之处,轻笑出声:“阁下赏月而来?”
顾厌生指尖微颤,不是紧张,也不是被揭穿的窘迫,而是痒。
像是被羽毛轻轻扫到般。
“今晚月色美甚,却不及仙人半分。”顾厌生摘下黑色幕离,身影便显现了出来,同样是一身黑色,几乎要融进夜色里。
沈奉雪微微挑眉,“阁下美姿仪,吾所不及也。”
顾厌生嘴角微抽,这般文绉绉的师尊,当真是罕见。
此时变换了容貌,又做男子打扮,顾厌生断定沈奉雪认不出来,便道:“看仙人面熟,似是见过,可否告知姓名?”
“我看道长面熟,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沈奉雪一愣,有些恍然,旋即失笑,这俗套的搭讪还真是如出一撤。
“江雪,独钓寒江雪。”
顾厌生闻言惊讶道:“果然是好名字,我叫顾琅,琳琅的琅,是不是也很好听?”
她沾沾自喜,且喋喋不休:“江郎,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这么好看的地方是怎么发现的?诶,有没有给你说过,你长得很好看啊?”
沈奉雪没有搭理她。
顾厌生暗自发笑,却将话痨人设发挥到极致,仿佛丝毫没有感受到他的疏离,仍旧兴致勃勃道:“你是哪里的人?哪个门派的?啊,不会是散修吧,这样也挺好,我跟你讲啊,我也是散修,三岁就开始修行,现在已经是金丹中期了,是不是很快?也没有比那些门派里的差到哪里去是不是?”
“江小雪,我看你现在怎么才筑基期,是不是天分不够?我给你讲,天分这东西是不能强求的,毕竟也不是谁都能像我这么好运气,资质上等不说,容貌也是极佳。”
沈奉雪静静听她啰里啰嗦里里外外想法设法的夸自己,并未觉得被冒犯,反而觉得有趣,甚至有时会点点头表示认可,并会适当的时候提出疑惑,然后顾厌生就接下去滔滔不绝口若悬河,一直到天亮。
顾厌生很是后悔,这么多人设,怎么就选了个话痨,就算是选个痴呆傻瓜也不用这般费尽心思的编织各种身世及故事。
不过话痨也有话痨的好处,就是可以毫无顾忌的问许多她自己不敢问的东西,左右是话痨,说话还不过脑子,心直口快,想到什么说什么,不用顾忌。
沈奉雪去哪顾厌生便跟着去哪儿,颇有些纠缠不休的样子,沈奉雪问,她便理直气壮道:“我们不是朋友么?一起玩不是很正常?你一个散修,才筑基初期,我可是金丹中期,能保护你呢。”
沈奉雪有个癖好,就是喜欢有人围着他转,他不怎么说话,却很喜欢有人围着他说话。
这是顾厌生最近琢磨出来的,她虽喋喋不休,他却从未露过不耐,她嫌弃他修为低,他也不解释说是因为之前的魔引,她说起来试炼时遇到的奇闻趣事之时,他就会很耐心的倾听,眼底的喜悦是骗不了人的。
之前她怎么没发现呢,换个视角竟然发现许多之前不曾发现的小细节。
顾厌生演绎话痨人设的时候,齐轲就不断的冷笑。
什么叫一物降一物,这就是了。
不过看着顾厌生这般顺心,齐轲便不顺心,他与她迟早要决裂。
“你再怎么讨好也没用,他心里早就有人了,你还不如直接扑到他,得不到心起码得到身子不是?”
齐轲身为帝王,有一套自己的感情套路,却没有什么伦理道德,弑父杀兄于他而言都是无比正常,喜欢上自己的师尊却藏着掖着的行为很是让他看不起。
顾厌生最近心情好,连带着对齐轲都和颜悦色不少:“你懂什么,我不过是怕他遇到危险,这才跟着他。”
一剑霜寒十四州的清微尊者自然是不需要她保护,然而他现在就是个筑基期的战斗渣渣,她怎么放心让他一个人在外。
想到此,顾厌生对顾晚辰越发不满,竟然丢下师尊一个人在外。
然她却忘了,她初次下山历练之时也不过练气九层,夜真初次下山历练也是筑基,他要一个人试炼她也不曾多担忧。
“呵,你就是怂。”齐轲不屑道:“连手都不敢牵的怂货。”
“你皮痒了是不是?”顾厌生威胁,然齐轲早就习惯了那时不时的折磨,反正也死不了,能爽就爽,便顶嘴道:“我皮痒不痒我知道,但是你心痒不痒你自己知道么?”
顾厌生心烦,不再搭理他。
转头对一旁的沈奉雪道:“江小雪,你有喜欢的人么?”
看,这就是话痨的好处。
她怎么就不敢问了。
沈奉雪嗯了一声,说有的。
顾厌生哦了一声,继续死缠烂打问道:“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呢?”
沈奉雪沉吟了一下,道:“有诗云,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喜欢一个人的话,便是你舍不得他受委屈,只希望他开心欢喜,甚至能为对方献出生命。”
顾厌生凝眉,“那若是见到一个人,会觉得紧张,忐忑不安,还想要讨他欢心,保护他,不放心他,是不是喜欢呢?”
沈奉雪点头:“自然是的。”
顾厌生默然,竟真的是喜欢么。
她继续追问道:“那若是,对方已经有了心上人呢?”
沈奉雪看着她认真道:“若是对方已有心上人,甚至已有家室,自然要放手,学会成全。”
顾厌生被看得有些脊背发毛,莫不是他知晓了她的心思,是在劝她不要自作多情,免得彼此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