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迈两步,就被秦母拉住了,尴尬赔笑:“小仙长误会了,我并没有怠慢之意,还是请坐吧。快来人,上茶。”
黎江雪对云别尘偷偷摆了一个获胜的表情,自己并没有坐,只是扶着他的手臂道:“师尊,你坐。”
又接过下人端上来的茶水,拿手试了试不太烫人,才递到他的手里,“请师尊用茶。”
云别尘没有见过她这么规矩的样子,不由失笑,低声道:“你去坐吧。”
她只摇摇头,十分端正虔诚地站在他身侧。
虽然在山上时,她并不怎么拿他当师尊,什么没大没小的事都敢干,但是出门在外,尤其在这等狗眼看人低的人面前,她这个徒弟,就是他的脸面。
她没有忘记,那位茶摊的摊主教过她,在这个女子为尊的世界里,自己的男人……不是,自己的师尊,得自己心疼。
她看着这秦母满脸狐疑,把他们当江湖骗子看,还一口一个男子如何,就只觉得浑身不舒服,处处想替云别尘把这个场子撑住了。
秦母见了他们这副情状,瘪瘪嘴,小声道:“还真是师徒呀?”
也不知道原先想的都是些什么。
总之她在对面坐下来,重重叹了一口气,“我家的事,你们都听说了多少?”
云别尘不好当面揭人的短,于是便略过了散碎桥段,只道:“听闻贵府的大小姐,高中秀才,又逢新喜,却不幸被妖邪所扰,身体抱恙。”
不料对方闻言,却立时垂下泪来,“你说得也太轻巧了,什么身体抱恙,我女儿分明是快要叫那妖物吸干了!”
“您别急,慢些说。”
“我如何能不急呢?这些天全家上下,都提心吊胆的,睡不了一个好觉。可是官府的仙长总说忙,交了定银也只叫等,要不然我也不会……”
她瞥了他们一眼,把话咽回肚里,又向外看了看天色,“一句两句也说不清,不如趁着天还没黑,带你们去看看我女儿吧,要是等入夜了,就看不成了。”
虽然这话听着奇怪,但两人见她心烦意乱,也就不急于问她,只依言跟着她向后宅走去。
走进一处小院,就见正房的门开着,门边站着一名年轻男子,似乎正与里面的人话别,其神色哀戚,以手帕掩面,说不出什么整话。
反倒是里面的人在劝他:“你早些回吧,不用守在我这里,我一切都好。”
声音虚弱沙哑,称不上很温存,但也是和气的。
那男子哭着摇头不肯,外面庭院里站了另一名中年男人,想必该是秦父,恨恨一拂袖道:“还一切都好呢!”
一转头,就瞧见了他们,诧异道:“这些人是……?”
“是自称能除妖的仙长。”秦母没有理会他还想再问,只道,“我带他们来瞧瞧珍儿。”
哭泣的男子默默行了一礼让开,黎江雪跟着秦母踏进昏暗的屋子。在短暂地适应了光线后,她望着床上的人,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原来那句“快被吸干了”,半点也没有夸张。
眼前的女子,浑身枯瘦蜡黄,几乎只剩一层皮了,眼眶和脸颊都深深地凹陷下去,即便她只是个废物修士,也能看出对方印堂青黑,满脸晦气。
她确实离死只有一步之遥了。
第章
◎秦家在闹狐貍精。◎
黎江雪轻轻吸了一口凉气。
虽然她已经猜到,秦母这样防备心重的人,能被她三言两语唬住,让他们这些江湖散修进家门,想必正是因为女儿已经病入膏肓,等不及官府的修士来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但是真正看见病人时,还是超出了她的预想。
床上的人见状,就苦笑了一声:“仙长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将死之人了?”
秦母脸上便现出不悦之色。
云别尘将黎江雪轻轻拦在身后,面色温和,“小姐不必自伤,我们既然主动登门,自然有把握收服妖物,护你性命。只是这究竟是怎样一回事,还须细细说给我们听。”
秦母坐在床边,便哀叹一声,“这真是无端撞上的祸事。我们秦家几代经商,到了这一辈,就盼着有个读书识字的,能光耀门楣。我这女儿名叫秦珍,当真争气,自幼好学,刚过二十已经考取秀才了,让我这个当娘的脸上多有光彩。随后又趁热打铁,说了一门亲事,你说这是不是春风得意的好日子?”
的确,都说士农工商,秦家是镇上有名的富户,早已经什么都有了,就盼着能把门楣再往上提一提,秦珍果然不负所望。
古人说四大喜事,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她这一下就占了两项了,本该是再美满也没有的事。
“那后来呢?”
“后来?可不就让妖怪惦记上了吗。”秦母恨恨一拍手,“大约两个月前起,珍儿开始喜欢在夜里,将自己关在房中,独自饮酒。起初我并不觉得如何,女儿都这样大了,喝些酒又能有什么?只是后来见她醉得厉害,白日里也无精打采的,脸色发灰,便想着去劝她一劝,要是她心里有事,也能和我这个当娘的说说。谁知,谁知……”
“怎么了?”
“那夜我走到她房门外,竟听见里面传来弹琴唱曲的声音!”
如今回想起来,秦母仍害怕得身子打颤,“你们说可不可怕?她分明独自在屋里,没让一个人伺候,有谁能唱曲给她听呢?”
黎江雪俯身按了按她的肩,“那你怎么做了?”
“我?我吓坏了,叫她也不应,我就喊来家中婢子,硬生生把房门撞开了,里面的声音一下就停了。我们闯进去,只见一个旁人也没有,只有珍儿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