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众人皆听明白了,纷纷议论。
“我说是什么事,原来是背后嚼人家舌根,被抓现行了,这种人最招人嫌。”
“这样的难听话,都骂到人家夫郎头上去了,当妻主的不动手,都算好的了。”
几名男子在四起的指责声中,都抬不起头来,全不是刚才尖牙利嘴的模样。
黎江雪将手背在身后,仍旧牵着云别尘不放,“我瞧着几位叔伯,年纪也不小了,如何还专爱和年轻人过不去?焉知不是阴阳失调的缘故。终日坐在这里做工,也是辛苦,不如晚些邀上自己的妻主,上街同游,散一散心,想必心情舒畅了,眼睛也就不盯在旁人身上了,夫妻恩爱了,也就不介意别人牵手了。”
周围人群一下哄笑起来。
“这小娘子,嘴当真厉害。”
“你瞧人家,对夫郎护得多紧呀?你也学学啊。”
她拉着云别尘挤出人群时,还有白发苍苍的大娘冲她竖大拇指,“女儿家就该这样,靠得住,有担当!要不是你已经娶了夫郎呀,大娘真想把孙子说给你。”
吓得她脖子一缩,赶紧就跑。
一直到走出很远,云别尘才哭笑不得地说她:“你又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事从权宜,师尊生气了没?”
身边人看她一眼,没说话,但目光是暖的,透着几分无奈和宠溺。
她就望着他,笑得眼睛都发亮,“我肯定不能让他们欺负你呀。”
“不过是让人说几句,也不碍什么事。”
“不行不行,师尊大度,是师尊的事,我就是小肚鸡肠,没有人能当着我的面说我师尊,半句都不行。”她说着,还犹自不平,“何况我就瞧不上那样的,同为男子,不互相扶助体恤也就罢了,反而还对男子格外有恶意。今天是围观的人多,我不想闹大,不然我还要好好和他们说道呢。”
云别尘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师尊,我说的不对吗?”
“不是。”他笑了一下,“我只是在想,你一个女儿家,怎么会对男子的处境如此留心,就好像感同身受一样。”
因为,她来自另一个十分不同,却又处处相似的世界啊。
黎江雪只管笑,“师尊是不是嫌我,斤斤计较,一点都没有大女子的风度?”
“你又在编排为师,我可没有这样说。”
“是吗?真的吗?”她绕着他看了两圈,喜滋滋地抿嘴,“不过,师尊长得也实在太好看了些,难怪那些长舌夫要眼红呢。”
“黎江雪,没大没小。”
“哎呀,前面拦着我跟他们理论的时候,叫我阿雪,这会儿就叫大名啦?师尊翻脸不认人呢。”
“你再说,我不理你了。”
“好嘛好嘛,我遵命,遵命行了吧?”她觑着这低头疾走的人,“脸皮好薄。”
说笑之间,倒是将先前面对柳母柳父的伤感冲散了些。
两人一路回到傅家,先关起门来,商量了一番。
依眼前的情形,这柳念身上的问题,不只是从怀上怪胎开始的,而是当初染上重病,死而复生,便另有蹊跷。联系柳母所说的,他醒转后性情改变,记忆也有许多缺失,恐怕是当日已经被孤魂野鬼借了壳子,重生的这一个,早已不是原先的柳念了。
这样一来,许多事就变得更复杂了。
这个借人壳子的魂,究竟为什么非要嫁进傅家来呢?真是一见钟情,少年痴心,还是有什么别的考量?
“师尊。”黎江雪迟疑着开口,“你在柳家,问那句话,难道是疑心……他是傅馨的原配许氏?”
身边人亦是眉头微锁,思索片刻,才摇了摇头,“我亦没有凭据,总想着应当不至如此。”
也对,假如她是一名男子,连生了三个儿子,苦苦求女,最后连性命也拼掉了,心里该有多悔恨。要是有重生的机会,她一定头也不回,去过来之不易的,新的人生,做什么想不开,还要和前妻一家子纠缠在一起?
又不是崔南屏,一片痴心,百死无悔。
确实不至于,太不至于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她问。
“如今看来,他腹中胎儿化为了鬾,或许正因他复生有违天道,体质异于常人的缘故。但其中细节,似乎已问不出更多。为今之计,只有将他与鬾一起收服,再行渡化。好在,无论是借尸还阳的魂魄,还是他所怀的鬾,都不是很厉害的妖鬼,应当不算难办。”
仿佛也只能如此。
那动手之前,总要与傅家人先知会一声。
踏出厢房,黎江雪还是没忍住,轻声问:“师尊你说,柳念他爹娘,真的觉不出来他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吗?”
身边人就低叹一声:“不过是个念想罢了。”
也是,人活着,总需要个念想。
他们避开柳念与孩子们,只和傅家其余三人谈。自然,柳念已经死去许久这种事,是没必要说出来,白白吓唬人的,黎江雪只简短道,今日作法除妖,他与腹中胎儿一个也留不下来。
瞧傅馨的反应,一时间很不能接受。
“怎么,怎么孩子没了也就罢了,连大人也保不住呢?”她神情慌张,“仙长,您行行好,再帮忙想想办法吧,这毕竟是我夫郎。”
这也是人之常情。
黎江雪拍拍她肩膀,刚要劝慰她,一旁的傅父却先开了口。
“仙长肯帮咱们家,已经是烧香拜神都求不来的福气了,怎么还好给仙长添麻烦呢?柳氏命苦,摊上了这么个怪胎,也是没办法的事。人吶,各有各的命,强求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