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雁庭刚走到门口,听到这句话,转身默默退回去了。
越菱枝不说话,只不住地摇头。她怕自己一张嘴就显出哭腔来,沉默着,一点点将脸埋进萧元野怀里。
她余光瞥见自己纤细的手正包在萧元野宽大温热的掌心里,而那人居然试探着一点点穿过她的指间,有力而无声,温柔地,缓缓地,与她十指紧扣。
阳光透过摇晃的梧桐叶疏影斜斜洒落,旁边金雀满脸羡慕,叹了口气,自己抖了抖装首饰的包裹,清点物件。
她刚拿起一枚小而薄的、半青半白的玉吊坠,一个人影忽然从旁边冲出来,猛地将那吊坠夺到自己手里。
“唔唔!”他说不出话,只一个劲地叫喊,抬手比划。
越菱枝顿了顿,立刻从萧元野怀中起身。
她惊声:“宁意?你要这个吊坠做什么?”
宁意比划着,萧元野脸色沉下来,扶着越菱枝道:“先回去,他现在的反应,肯定与你兄长脱不了干系。”
回程路上,越菱枝疲倦地闭着眼,忽然想起:“那个人,你找得很辛苦吧。”
萧元野抱着手臂,闻言漫不经心看过来:“也没有,我有个挚交在衙门办事,他跟我说人证应该能帮上忙,就让楼药去打听了。”
“你呢?江夕凝怎么同意帮你的。”
“就是上回我跟她说啊。”越菱枝声音轻飘飘的,像沉浸在梦中,弯了弯唇角,“她跟她阿娘关系缓和以后就会发现,她阿娘跟老夫人不对付。”
而且江夫人其实挺喜欢自己这个儿媳妇,老夫人翻脸无情将她赶出府,其实江夫人也不是很高兴。
“所以,江夕凝是站在她阿娘那边,有意让老夫人受挫?”萧元野挑眉。
“又不会怎么样。”越菱枝幽幽道,“案子是江照凌审的,绝不会让江家流出恶名。没人知道老太太做了什么,江家没损失,还替她阿娘还出了气,江夕凝何乐而不为。更何况她如今知道老夫人疼她,哪怕出了这事,也不会重罚。”
“你还真是……考虑周全。”萧元野忍不住道,“替江夕凝想这么多。”
“她帮我这回,我们两清。”越菱枝说到这,终于看了萧元野一眼,“你也别去找她麻烦了,我跟江家算是彻底没了纠葛,对谁都好。”
萧元野立刻表态:“放心,我是那种没分寸的人吗。”
只是……他眼底闪过一丝深意。
江老夫人服软前,那小厮说到一半的秘密,到底是什么?以至于江老夫人能毫不犹豫认下偷越菱枝嫁妆的罪名?
萧元野垂眸,冥冥中觉得此事一定跟越菱枝有关。
想跟江家两清,恐怕没那么容易。
回到萧府,越菱枝抱出那只锦匣,慎之又慎地放在桌上。萧元野斜着身子坐在对面,有一搭没一搭跟她说话。
“这匣子还挺漂亮的。”
“待会儿能不能给我收着啊?”
“越枝枝,你说我这算是买椟还珠么。”
越菱枝被他吵得没心思看匣子,蹙眉:“这锦匣是从前的老样式,你看它的角都朽坏了,恐怕放不了多久。”
“不是。”萧元野欲言又止,半晌,手指覆上匣面雕刻的一朵盛放的凤仙花,“我是觉得这花纹眼熟,想拿走研究研究。”
“这是我阿娘留下的。”越菱枝心头警铃大作,“你、你爹爹没用过这种花纹的东西吧?”
“这我也不知道啊。”萧元野满脸写着无辜,“我从没见过我爹,等我有记忆的时候,已经在为我爹守孝了。”
“对不起,我不应该提的。”越菱枝沉默片刻,轻声道。
萧元野倒是无所谓,洒脱地摇摇手:“无妨,我没见过他,对他也很难生出感情。”
“活人永远比死人更重要。”他催越菱枝,“所以还是越风衍的事要紧,快看看匣子。”
越菱枝这才掀起匣盖,半晌,无声转过匣子,让萧元野也看了一眼。
里面只有一封薄薄的信,几件孩童的玩具,一套九连环,一只布老虎,一个拨浪鼓,还有两个陶土捏成的歪歪扭扭的小人,在角落面对面躺着,凑成了一对。
萧元野唇角挑笑,干脆利落道:“我明白了。”
“这是外婆给小孩子备礼物呢。”他懒洋洋往后靠着,眉眼被笑意浸润得分外好看,“越枝枝,你才刚嫁人,咱们阿娘就操心起后面的事了……”
越菱枝见他笑,芙蓉似的面上不知为何飞起一抹红晕,低声斥他:“少胡说!不许取笑我!”
萧元野这才听话地收起笑意,凑过来,修长指尖掐着那小陶人,仔细看了看。
“这底下果然有字。”他递给越菱枝。
越菱枝接过来,却见这对小陶人,一只以稚嫩的字体写着个“茗”字,一只以略圆润的字体写着个“恕”字。两字都是孩童似的青涩,茗字像胖了两圈的簪花小楷,恕字却像刚入门的行楷,显然不是同一人所写。
茗,自然是越菱枝的阿娘顾跃茗。
那恕是谁呢?
萧元野面色忽然凝重起来,凭空生出一个可怕的猜想。
“越菱枝。”他低声唤她的名字,“你知道我兄长叫什么吗?”
在越菱枝惊诧的目光下,他薄唇动了动:“……萧池恕。”
“你兄长?”越菱枝摇头,“那肯定不是了,凑巧有一个字相同罢了。这可是我阿娘的陶人,你兄长跟我阿娘年龄上差着辈呢。茗是我阿娘,恕应该就是她心心念念的郎君了。”
萧元野轻笑一声,半晌,自己也笑不出来了:“可是,越枝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