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没有皇家血脉,又没有实权,你做哪门子梦呢?”笑完,她终于与江薄对视,声音轻得莫名森冷,“就算陛下没有皇子,宋丞相扶持平宁公主上位,也不会辅佐你。懂吗?蠢货。”
水蓝裙衫翩翩摇动,穿巷的风吹得衣袖猎猎,越菱枝不再浪费时间,径直转身离开,落下的声音浅淡:“为什么救贤王?因为那是我夫君。”
江薄兀自在原地立了片刻,骤然眼眶发红。
他咬牙追上去:“越菱枝!我才是你夫君!”
越菱枝却再没有停住步子等他。
她神色无比坚定,前行的方向正是燕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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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菱枝没想到燕王府比她想象中更难以揣摩。
还未说明来意,门口侍卫一见是她,立刻放了行。一个佩剑的年轻侍卫领她穿过游廊,步入内庭,却见庭中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坐在茶桌前,执子对弈。
越菱枝左右环顾半晌,确定萧雁赐不在此,咬咬牙朝两位老者走过去。
那边黑衣老者正抬手慢悠悠落子,越菱枝耐心等在旁边,黑衣老者落定了棋,抬头瞄她一眼:“小丫头,什么事儿啊?”
他说话慢,调子悠悠,对面白衣老者就不同了,火急火燎:“我说老黑,你下棋慢就算了,怎么还分心跟人闲谈?”
越菱枝不敢耽误时间,慌忙道:“敢问小燕王殿下在府上么?”
“他。”白衣老者从鼻腔里逸出一声冷哼,“殿下贵人事忙,我怎么知道他在哪。”
说话间,白子已显出凌厉攻势。
黑衣不急不慌,反倒笑起来:“老白,别琢磨你那棋局了,快看看这女娃。”
白衣闻言不耐烦地扭头看越菱枝一眼,然而不过这一眼,他执棋的手指微微滞在半空,面上震惊与无奈交错而过,将白子扔回棋碗,又上上下下仔细端详着越菱枝。
“老黑,你还真别说!”他终于诧异出声,“这小丫头,长得真像我徒弟!”
黑衣笑眯眯地捻着白须,明知故问:“你徒弟多了,这回说的又是那个?”
“还能是哪个?当然是宋跃茗!”
轰隆一声,越菱枝立在原地,有如雷劈,头脑空白一片。她张了张嘴,魂不守舍道:“我娘……可是我阿娘名唤顾跃茗啊……”
两人并未听到越菱枝的自言自语。
黑衣老者笑眯眯捻黑子落在棋局中,语调和缓:“老白,说到这事,不知你可否记得小燕王之前有个幕僚姓越。”
越菱枝一怔。
白衣点头:“知道。那幕僚牵扯到了前朝旧事,被小燕王幽禁起来了。”
“旧事是何事呢?”黑衣老者笑着问。
“你不知道?”白衣老者轻哼一声,迅速落下白子,“老黑,你这回要输啦。”
“左右都要输,何必挣扎呢?”黑衣笑道,“鱼肉听话,刀俎也不会让他们受太多苦。”
“别神神叨叨的。”白衣老者翻了个白眼,“那小幕僚的亲生母亲叫顾跃茗。”
说到这,白衣扭头看了越菱枝一眼,眼神赞赏:“像啊,真是像。”
黑衣没接茬,拿起一枚棋子,沉吟:“这步棋如何走,变数太多,可真是说不准。”
白衣索性放下两指间夹着的棋子,抱臂冷笑:“老黑,少含沙射影了。我的小徒儿宋跃茗,当年可是宋丞相最疼爱的妹妹,宋家最引以为荣的姑娘,谁能想到宋跃茗不是宋夫人亲女儿。真正的宋家女,流落到了循州顾家。”
越菱枝倒吸一口凉气。这个顾家,难不成是她外祖父?
黑衣老者吹了吹茶叶,慢条斯理:“是啊。世事无常,宋夫人当年怀着身孕南下游玩,没想到被昔日仇敌追杀,匆忙中只来得及往亲女儿的襁褓之中塞一块玉,就交给奶娘逃命去了。后来走散,她再也不曾找到奶娘和女儿,宋夫人怕宋家生气,捡了一个弃婴回京,只当宋家亲女儿教养。”
“假的终究是假的,不是很快就找到了流落循州的亲女儿吗。”白衣不屑,“亲女儿资质不浅,在民间长大也能名动循宁府。循州顾三娘子,美名天下知。”
越菱枝这时才明白,人人称颂的顾三娘子,并不是她阿娘。
却听黑衣继续开口,神色从容:“可惜两个丫头换回去的时间实在太晚了!宋跃茗已经在京城有了心意相通之人!”
“孽缘已成,分离之后,就是生生拆散了两对鸳鸯哪!”
白衣嗤笑:“拆散?我看是成全吧。换亲之后,宋贵妃入宫,与陛下还不是海誓山盟?跃茗嫁给宋贵妃的心上人越弦辞,才是真的受苦!”
越菱枝神色突变。她想离开此地,脚下却像生了根,挪不动半步。知道这么多秘密,小燕王这是不打算让她活着走出去了?
没等她想好,忽然有人从后面伸出手,一把钳住她手腕。
痛感来得强烈,越菱枝低呼一声,转脸看去。
又是江薄。
不知道这厮何时跟来,又在她身后听了多久,她嫌厌地皱起眉,退后两步:“你又来?找我到底什么事?”
“越菱枝,别胡闹,先跟我回去。”江薄压低声音,“我好不容易才混进府,若是正面遇上小燕王那个疯子,咱们都走不了了!”
话音未落,他一抬头,差点撞上不知何时出现在面前的、形如鬼魅的小燕王。
萧雁赐笑得春暖花开,眯了眯眼,友好无害地问:“江大人,怎么当着我面这样说啊?真教本殿伤心。”
江薄脸色突变。他想起这是平宁公主亲弟,手一抖,老老实实松开越菱枝,底气不足地赔笑:“殿下今日闲情逸致,怎么逛到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