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枪下次来,刘桂芝为了花枪的安全,就对他说了黄兴虎来的事情,但花枪的事她却始终对黄兴虎保密。她怀孕后才中止了这危险的游戏。
三笑
甫田有“三笑”。这容易使人联想到和唐伯虎有关的三笑,以为是三个美女。不然,这三笑却是笑娃、笑虎和笑和尚。
笑娃名叫陶复乐,肤白,微胖,怕痒。说挠他的隔肢窝,手还没有伸拢他先就笑了。逗他说,笑娃,笑一个!他也会笑,笑时目光灼然,是热笑。
笑虎名叫安东子,又高又瘦,手长脚长。他有时独自哂笑(却非神经病人那种),人不知他心里想的什么,是阴笑。另外在人皆不会笑的情况下,如做错了事,他却要笑几声解嘲。他的笑声很有个性,尤其在开怀大笑时,笑得久腔调又富于变化,听就知道是他在笑,不是别人。
笑和尚或叫小和尚,就是何光德。何光德圆脸,圆鼻头儿,单眼皮眼睛。下乡后队上派他参加公社水利队,到公社引水渠上游修水利,吃住都在那里。
中间回来,坐在九妹床沿上。九妹走进来,看着自己雪白的蚊帐,说:“嘿,蚊帐上是啥子?黑的,在动!”
这时九妹还从来没见过虱子、臭虫,道:“未必是臭虫?”
何光德转脸一看愣了,这是水利队人人都熟悉的小虫子。心想她像没有见过,未必是我带来的呀?我身上这么多虱子?
赶忙站起来,嗫嚅说:“呃呃,龟儿,是、是……”
“是啥子?”九妹惊惶后退。
何光德不语,伸手去掐蚊帐上的小东西。九妹凑近看了惊叫道:“血,你掐些血在我蚊帐上了!”
何光德仍不说话,继续掐。同院子的大嫂听了跑进来看:“哎呀,虱子!你们没见过虱子?”
何光德只得将身上衣服脱了放在锅里煮。大嫂又看他头上,发根密密麻麻的虱子蛋,九妹忙烧水给他洗头,洗了大嫂拿篦子给他篦头发。但是虱子蛋粘紧了,根本洗不掉,也篦不完。
旁边有人说拿开水烫。何光德经此折腾,一盆开水打来还没烫就哭兮兮的。正在一筹莫展,有个老农民说:“简单,剃光头。”说了马上拿剃刀过来。
他从此就剃光头。有人摸他的光头耍,他不但不冒火,还一摸就笑。他笑的时候眼睛眯成条缝儿,憨态可掬,便叫他笑和尚。
叫来叫去叫成了小和尚。小和尚在知青中本来籍籍无名,后来随着流行歌曲“光光小和尚”传唱知名度才大增。
下乡不久,天气尚冷。有次花枪和笑娃从柏舟踩水过来,脚都冻红了,在河滩上点燃了茅草烤火。
农民烤火都是择处空地,或搂拔茅草腾出块空地,将干茅草、枯树根、烂木块等拢做一堆,将火点燃。这时你会惊叹农民的手,就像镰刀和钉耙一样!
花枪独出心裁,他选择干茅草茂密之处,划燃火柴,火一开始“啪拉、啪拉”慢慢燃烧着,后来就“哄哄哄”燃旺了,竟呈燎原之势。
他和笑娃就在火床边快活走着跑着烤火,火星在飞窜,这两家伙也在飞窜。花枪脚烤得蹦来跳去。笑娃脸笑得就跟火苗一样红。过往的人被火势吸引,也有的被他俩快活的样子吸引,都纷纷跑来烤火。
碰巧公社社长黄兴虎也坐渡船过来了,对这群人叫道:“你们在干啥子!还不把火灭了!”
笑娃和花枪不认识他,照样笑着蹦着。周围农民因火又不是自己点燃的,也置之不理。
黄兴虎怒气冲冲,走拢看见核心人物是两个知青,遂厉声问:“你们是哪个队的?”
笑娃看这派头,就不笑了。花枪却道:“龟儿,烤个火,还要问是哪个队的!”
黄兴虎一怔,想他肯定不晓得我是社长,大声道:“你不叫烤火,叫纵火!”
花枪吼道:“老子就叫烤火,不叫纵火!”
两只眼球凸起,像要从眼眶滚出。黄兴虎暗觉诧异,仍与之对吼:“纵火!”
“烤火!”
“纵火!”
“烤火!烤火!烤火!”
黄兴虎气急败坏指着远处叫道:“好,你想把河滩烧光?那边是麦地,对面还有仓库,你都想烧光?你胆大妄为!”
“老子胆大妄为?你龟儿胆大包天!”
“好!你敢骂我,你、你这个纵火犯,□□!”
二人像两只引颈对峙着的雄鸡。笑娃因见周围农民都不笑了,表情严肃,一问,始知这是黄社长。
笑娃赶快过来拉着花枪,附耳道:“嗨,他是黄社长!”
花枪虽然也学黄兴虎的样子又吼又跳,但他心中哪来的气,逗着玩的。他听了笑娃的话,站定喘了口气,说:“妈哟,是黄社长!”
凸起的眼白收敛了,嘴笑来歪起:“黄社长,你咋不早说!”
从衣兜里掏出纸烟盒,取支烟递过去:“黄、黄社长抽烟!”
黄兴虎“啪”一下把烟打掉,吼道:“灭火!”
“灭火,灭火,”花枪赶快转身,“妈哟,笑娃,灭火!”
这时茅草已经烧得差不多,火势已衰,花枪、笑娃跳着一阵乱踏,农民也加入进来,黄兴虎亲自也踏了几脚。
这片茅草不宽,周围草丛逐渐稀少而呈光秃状,故看着吓人罢了,不可能四处漫延。过路的农民跑来烤火凑热闹,也都晓得烧不起来的,不然主动都会把火扑灭了。
花枪做个立定转身姿势,叫道:“报告黄社长,火灭了!”
黄兴虎愣了几秒,道声:“小丑!”转身而去。
黄兴虎虽然赢了面子,始终有被花枪逗弄的感觉,尤其被他充了老子,骂了龟儿,未免耿耿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