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发展旅游,九头柳附近修了木头围栏和木板搭的楼梯,俨然成为一处相对幽静的景点。
此刻没有旁人,两人坐在木台阶上,晏青棠靠在肃征肩头。
关于新疆,这是少有的晏青棠知晓,而肃征不知晓的故事。不过这也不稀奇,晏青棠平时爱好之一就是读书,与肃征大为不同。
“唐贞观三年,玄奘法师西行途经此处,当时还叫皮山古国,是西域三十六国之一。他又饥又渴,从远处听到水声,走近果然发现泉水,喝起来还非常甘甜清冽,于是在此小憩,还把法杖随手立在此地。”
“他离开后,法杖曾经立过的地方,就长出一棵柳树,也就是我们看到的九头柳。”
“村民们把这棵柳树叫做神树,看这水冬日不冻、夏日不腐,觉得能祛灾消病,延年益寿,就叫它‘长命百岁水’。”[5]
晏青棠讲起故事,还真是绘声绘色,叫肃征听了都沉浸其中,好像真看见一千多年前玄奘法师在此短暂驻留的景象。
是历史与现实的微妙交汇。
他正在想事,晏青棠突然用手肘轻轻捅了捅他的腰侧:“肃征,有带瓶子吗?”
“干什么?”肃征疑惑。
“这水喝了不会真的能长命百岁吧?”晏青棠玩笑着道,“我都想尝尝了。”
肃征却坚定地朝她摇了摇头,一脸严肃:“野外的水,不要乱喝。”
“可我渴了。”晏青棠无辜道。
050他乡之客
一路上,晏青棠都很少喝水。
刚才他们顶着大太阳在戈壁沙漠地带走了许久,晏青棠口渴也很正常。
肃征自然备了水,他们的主要负重都由肃征承担,水就装在肃征背后的包里。
肃征拿出瓶装水,明显是把晏青棠的玩笑话当了真,将水递给她时,还反复告诫:“别偷偷倒了水,用瓶子去装你的长命百岁水。”
“我又不傻。”晏青棠轻嗔一声,“逗你玩儿的。”
她知道野外的天然泉眼由于经过砾石与砂乃至植物的过滤,肉眼看上去会非常清澈。
但水源毕竟未经检测,即使能判断出它没有被污染,也还存在其他安全风险。比如含有致病细菌和寄生虫,或是有重金属和有机污染物。
晏青棠接过水,喝得很斯文,喝几口就停下。然后她看向肃征,男人喝水时习惯仰起脖颈,几乎是猛灌,可又不会将水溅出,不一会儿就喝完了大半瓶。
“也不怕呛着。”她默默评价。
男人将瓶盖拧回,抬起手背擦了下唇,而后朝她肆意地笑:“放心,呛不着。”
他好像又恢复了初见时的那种状态,在她面前张扬不羁,短暂地卸去了满腹沉重心事。
或许正是晏青棠一直在以自己的积极欢脱带动着他,他才开始从阴影中一点点走出。
而晏青棠看见他的笑,不禁想多看几眼,一直盯着他瞧。
他反而不自然起来:“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坐在木台阶上的晏青棠继续端详,“我单纯欣赏一下。”
“哪儿都很好看。”她不吝夸赞,手落在他棕黑色的头发上,“就是这些日子,你头发长长了好多。”
肃征因此发窘,尤其是当她单手去触他额前的头发,指腹掠过眉梢时,她的手指放进发里,冰凉又柔和。
肃征任她摆弄,半晌后才道:“我自己都没注意到。”
而下一秒,他也伸手揉了揉晏青棠的长发,缓缓抚过发梢,她的发质很好,像丝绸,像锦缎,他低声喃喃:“人的头发一月能长多长来着?”
“大概一厘米吧。”晏青棠想想道。
他便用手丈量着她披下的长发,沉思道:“好像确实长了这么多。”
“怎么反过来观察起我的头发了?”晏青棠扭头,“我的意思是,我们就回去找个理发店,给你修一修。”这头发,就快要挡住眼睛了。
晏青棠是言出必行,周围考察得差不多了,就想着早点回去,与肃征沿原路返回。
路上又发现了不少沙枣树,树上的叶子正面是绿色,背面是银色,风吹过来时,满树的叶子都泛着银绿色的光。
“快开花了。”晏青棠道,“和田的沙枣花开得最好,我应该能看到吧?”
还有两天,就步入五月。沙枣花会在月底盛放,而最早那批,其实五月初就会开。
肃征听出她对沙枣花的期待,顿时不忍心,也不愿因为自己的缘故让她失望,于是道:“当然能看到,和田最常见的就是沙枣树。”
“那就一言为定。”晏青棠道,“在和田一直待到沙枣花开。”
回首望去,沙枣树随风摆动,枝桠间似乎有花苞萌生。
乘车回到县城后,在偶尔好起来的网络下,晏青棠刷到了陆乘风更新的朋友圈,还给他点了赞。
她拍了拍肃征,要他一起看,陆乘风果真开始分享路上的风景了。他一路沿219国道开,经三十里营房,去了康西瓦,如今刚刚从康西瓦烈士陵园离开。
而那里,其实也是晏青棠想带肃征去的地方。
那是中国海拔最高的烈士陵园,位于昆仑山上,海拔约4280米。
1965年,新疆当地拨出财政专款,在康西瓦修建烈士陵园,立起烈士纪念碑。这里埋葬着83位军人,全都是1962年在中印自卫反击战中牺牲的烈士。
此后数十年,陆续有戍守边防或者参与边疆建设而牺牲的烈士,被安葬在这里。[1]
如今共有112名烈士长眠于此,他们用鲜血和生命捍卫祖国的神圣领土,生前守于斯,最终也葬于斯,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