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有多痛彻心扉,如今就有多甜蜜。
见媳妇终于被哄好,周恪松了一口气刚抬起袖子要擦擦馒头湿漉漉的脸。
见他眼泪泥水糊成一团,花猫般似的,尽管非常想忍住,可还是禁不住轻笑出声。
即便只有非常短促的一声,可馒头还是听到了,他更羞恼到无以复加。
擦干净馒头的脸,把人身上脏兮兮浸染污水的羽绒服脱下来,强迫人换上自己身上穿的还干着的。
周恪一下一下抚着馒头脊背,“你把听到、看到的所有都告诉我。”
馒头情绪平稳下来眼下乖得很,吸了吸鼻子。
默默感受被周恪穿过的羽绒服温暖气息包裹,仿佛一直被对方拥抱,脸不禁一红,连最后一丝不安也被捋顺,便一五一十说了。
在馒头哭的时候周恪就猜到大半,如今馒头的说辞愈发证实了心中猜想。
想到馒头一路来所受的苦,心都颤了颤,拳头紧攥。
执起馒头的手,抓着的手非常用力,态度如此决绝坚定,诉说着一生一世,“馒头,我周恪保证今后不会让你再为我哭泣。
发生这样的事虽然我母亲占有很大原因,可我也有一部分责任,我让你没有安全感,我让你伤心了。
还是那句话,我就是不要我自己都不会不要你,我求你相信我。
或许我们俩的结合注定未来会困难重重,可不管发生什么,你只要坚定我永远不会放弃紧紧抓着你的手。同样的,你也不能放弃抓紧我的手。”
“好!”周恪的目光深深望进他眼底,被这番誓言震撼到脑子嗡嗡的,馒头重重点头,与对方的手交握,“我也不会放弃的。”
知道自己此番被骗了,雇了一辆村口一直停驻的老式拉客车,没和母亲吱声他就拉着馒头回去了。
晚上,周恪本打算和母亲敞开心扉,可周母一回来就拉下个脸,周恪做好一桌子菜也没吃,径直回屋了,直把门摔得噼啪响,差点惊到馒头。
见母亲这个态度,周恪也深知现在不是谈话的好时机,母亲做法虽然太极端了可也是好意。
两人是母子,血脉相连,更何况自没了父亲后,母亲独身一人把他拉扯大,其中辛酸可想而知。
不能直接撕破脸真和她发火,可他也是个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汉子,不能一直瞒着让自家媳妇受委屈,他要给刚刚经受惊吓的馒头一个名分。
打算等明天母亲心平气和了,就直接摊牌。和馒头把饭吃完收拾了一下,只得回屋睡觉。
被白天的事情一吓,到了晚上馒头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自己追随周恪脚步,恍若亲临地经历了一场梦中奇缘。
到了娶亲那日,周恪换上大红新衣,周母也笑得开怀,看到路过的小孩都会塞一兜子喜糖。
鞭炮也放了,酒席也吃上了。结果,迟迟不见新娘子出来。
眼见着过了时辰,宋家一个表亲着急忙慌跑来,告诉周母和周恪,“新娘子跑了!”
这下是遭了大难,周母差点没撅过去。
红火的新衣、十几桌流水席、布置一新的新房……以及周恪这个新郎,在外人眼里都成了笑话。
鞭炮炸起一片黄烟,周恪胸前硬是被村人挂上的大红花都蒙了一片脏灰。
等一阵鸡飞狗跳后,周母一打听,这才知道,宋家闺女前一天就和人跑了。
宋家把这事瞒下来,不敢说新娘跑了,本想赶紧把宋素花找回来,第二天的婚还能接着结。
结果发动所有能出去找的宋家人,十几个人找了一宿,还没找到。
这边周家等着新娘子结婚,那边宋家在四处找,两家都人仰马翻。宋家人最终在米缸里翻出宋素花一封书信,说要追寻爱情,和情郎远走高飞了。
婚礼就像一场闹剧,周母在炕头就着咸菜咽干馒头,想起这事,气还不顺。
新房也没住成,摆那跟好看似的,周恪和周母都没提新房的事,只是把里面喜庆的大红被压箱底,把“喜”字扯了,喜烛撤了……
好似一切都没发生过,只有满屋崭崭新的梨花家具,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周母是个好面子的,走在田间地头,听着农忙时乡亲们弹闲牙,总觉得在议论自己,为此连门也不怎么出了。
只有周恪还是往日那副样子,晚上学怎么做面点,白天拿着锄头种田,赶上天气好出大集去摆摊卖包子。
宋家那边过来赔罪时,一屋子人满满当当,将周家小旧平房挤得没地下脚。周恪只管闷头喝茶,不吱声。可在这圈子人中,他看到一个模样俊俏的壮实后生。
周恪自打初中起就帮着母亲干活,见到宋家人中角落最不起眼的后生,脑海中莫名蹦出一个词“肤如凝脂”。
记住这个听着就特别有文化的词,不是因为周恪有多好学,记性有多好。相反他对学习可谓一窍不通。
他记住这个词,完全是因为当时国学老师在土垒成的讲台上讲课,对这个词的形容深深印刻进年幼的周恪心里。
老师头发花白,皮肤像枯柴,一双有些浑浊的老眼却透着睿智的亮。
这样一位老学究,拿着粉笔,站在讲台,脊背挺直,就像战场上一生戎马的常胜老将军。
他声如洪钟,震得感觉整个土砖瓦垒成的教室都在往下簌簌掉灰,“肤如凝脂,就是形容一个人白。怎么一个白法呢?猪油凝固那种白。
凝脂,就是凝固的猪油,说小姑娘的手肤如凝脂,就是说她皮肤白,可见古人是多么智慧。同学们都见过猪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