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周恪高大身躯被迫狼狈塞在狭小的公用厨房不甚自在地弓着腰做菜,眼前不由一湿,“姐夫……”
他变了,被生活蹉跎着,比之前黑瘦了许多,如果没有自己这个累赘,依照他做馒头的手艺,再怎么样也不会比现在混得更差吧。
没有抽油烟机,浓重的油烟飘散在屋子里,好不容易捯饬出三菜一汤,支起一张小桌子出租屋的空间就更小了。
晚上两人头对着头蜗居在狭小的出租屋里,萧瑟风乎乎吹过,室内和室外一样冷。
周恪给馒头夹菜嘴上说着,“你上学费脑子,要好好补补。学习上我也不能帮你,也没钱给你买计算机能搜数据,吃的咱们就不能马虎。”
他自己吃着昨天的剩菜剩饭,还不停把好菜往馒头面前推。
馒头都看在心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男人动了心。一朝春心萌动,从此泥足深陷。
这屋子太小根本住不下两人,吃完饭馒头就被周恪赶回学校。
晚上躺在宿舍的小床上,睁着眼睛盯着雪白的天花板,难得的他想起那个因为自己过得如此悲惨的男人。
半夜做梦梦到对方,梦的都是之前假期偶尔去周恪家玩,对方在家里没穿上衣裸着上身干活的样子。
汗珠一颗颗凝结在上面,他想一点点亲上去,留下暧昧的印记。
梦醒后,他裤子湿了一片。
洗内裤时他想明白了,原来他对周恪有欲望,他喜欢上了自己的姐夫!
馒头想好了,最好的回报方式就是尽全力学习,等拿到毕业证有了工作的那天,就要向人摊牌!
命运多蹉苦难人,周恪一老实勤快的小伙,硬生生被老天爷磋磨成一穷二白的穷光蛋。
早些年攒下来的钱都用在娶媳妇和砌新房上了,落了个人财两空不说,母亲病倒后看病吃药也都需要钱。
穷人是最生不起病的,前半生都用来赚钱了,后半辈子又把钱扔进医院,和扔水里没啥区别连个钱响都听不到。
眼瞅着病好转、一场意外人又没了,唯一亲人的离世活像生剥下周恪的主心骨,颓丧着身子都无端矮了几分。
可笑的是他连好生安葬母亲的丧葬费都出不起,一咬牙索性将镇上的店面低价转让,拿着最后一笔钱厚葬母亲后人生也好似没了意义,浑浑噩噩不知方向。
夜半梦魇枕头浸满他的泪水,想到母亲已不在,想念得紧顶着月色寒霜孤身一人踏上前往后山坟场的路。
在众多墓碑中找到母亲的,盘腿坐在坟墓前,粗糙的手无言抚摸着上面每一道刻痕。
含泪的脸贴上冰冷的墓碑,他甚至一度想过去死,想过去陪她。
供馒头读书,逼迫自己和老牛犁田一般赚取学费生活费何尝不是他活下去的韧劲儿,拼命榨干每一滴血汗证明自己还有存活于世的价值,攫取在这无牵无挂的世间活下去的资格。
他迫切需要找一个活下去的理由,不管这理由是什么。
至于那点初见时的心动,早就随着母亲的离世悄然埋葬,或许心底还剩下些情爱的残骸,可他却是不敢攀附了。
对于宋家来说,并无亲眷关系的周恪站出来负担馒头的学费是救赎,可对于周恪来说,何尝不是另一种救赎。
如果没有馒头,可能他早就不在世间随母亲去了。
周恪每天累到一沾枕头就睡根本没时间胡思乱想,无助蜷缩在低矮窄小的出租屋小床上,也就能短暂忘记他失去了唯一的母亲,短暂忘记他已是失去双亲无家可归的孩子。
其实只要父母康在,不管几岁仍有撒娇被无限包容的资格,有做小孩的权利,可周恪他已永远失去了这份资格。
在他工地表现良好、从不偷奸耍滑,别人暗地里都嘲笑新来的大个傻,有些手脚不干净的还会顺走工地的建材拿去卖,也都笑周恪不知变通,不知道趁着上头不在歇一歇,赚那三瓜两枣活像把命卖给别人似的。
在这个好东西都让孬东西顶死了的时代,周恪的存在活像一股清流,让人忍不住想玷污,污染不成就想往里头唾几口唾沫脏一脏也是好的。
隐隐的他能感到被小团体排挤,不是不清楚那些暗潮汹涌,可他还是埋头干活,即便再苦再累,他还想给馒头攒钱买个计算机,爱就是嫌给的不够多。
没想到就是因这份老实本分被上头看中,被分去看管仓库,不用再顶着烈日晒到脱皮累个半死,钱包也鼓了点。
日子和老牛犁的地一般翻了又翻,馒头顺利毕业了,还被推荐成了优秀毕业生。
毕业后顺利进了一家公司当小职员,赚取薪水后的第一时间就是租了一间敞亮的小公寓。
好说歹说让人搬过来和自己住,从蜗居的地下出租屋到小平居,两个人很高兴。
馒头就职的公司在本地也算数一数二,本来按照他的成绩能进入一家更好的公司,但却在另一座城市。
他知道周恪在这地方快两年了,何况刚当上管仓库的小经理也算是苦出头了,自知没有那个能耐让周恪跟着自己漂泊到另一座城市居无定所,一切再从头开始。
算是是他自己舍不下周恪、不想离开对方,就在当地找了工作,他想知恩图报即便周恪对他的好根本不需要他报答。
周恪对此一无所知,他只是高兴,别样的高兴,直说这个公司好,将来就是一个正正经经的大人了,可以靠自己本事和手艺吃饭,好似应聘上大公司的是他自己,让他兴奋了一宿。
在新租的出租房内哥俩好好吃了顿酒,没曾想一高兴喝上头,周恪这个高高壮壮的倒先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