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闫整理一下,跟受害者的笔录一起拿给我。”
纪洛宸语速飞快,步履不停,径直从人群中劈开一条朝向办公室的通道。
握上门把手的瞬间,熟悉的声音在身后遥遥响起。
“纪洛宸。”
与平常一般无二的呼唤此刻却如定身咒一般,纪洛宸的动作猝然僵住。他缓缓吸一口气,却没回头:“……嗯。”
“你到底是喝了多少,”周淮屿跟在他身后进了办公室一脸的无奈。“都起不了床了?”
“…”纪洛宸没有说话,坐下来胡乱地搓了搓脸。
“打电话你不接,短信也不回,我差点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周淮屿突然停下来,仔细看着他的脸色,“怎么了?心情这么差。”
“……没有,”纪洛宸仰头靠上椅背,饶有兴致地盯着天花板,“就是喝得有点多,没睡好。”椅子吱呀吱呀地摇晃,“你呢,昨天睡得怎么样?”
他问得随意,却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还好啊,”周淮屿一愣,不明所以地歪歪头,“我又没喝酒。”
“……也是。我真是喝多了,哈哈。”
周淮屿看了他半晌,叹口气:“都说了让你少喝点。我去给你泡杯茶。”
周淮屿对他一贯是包容的,不论是刚来时他刻意的磋磨刁难,还是恋爱后他幼稚的无理要求,周淮屿似乎总对自己有着用不完的好脾气,连责备也都温和得更像关心。纪洛宸知道自己该像往常一样,积极承认错误,讨个抱抱,再亲亲密密地聊几句家常,顺便占点儿嘴上的便宜。但他的手脚仿佛被灌满了铅,就连脸上的肌肉也僵硬得不像自己。
声带却有自己的意识,他不知怎地脱口而出:“你”
“?”?
周淮屿闻言回头,逃避了多时的视线骤然撞在一处,直顶得纪洛宸呼吸一滞。他咬了咬牙,发觉驱动自己的舌头竟是前所未有的艰难:“你昨天半夜去哪儿了?我……我打车报错了地址,在你家门口敲了半天都没人开。”
他吞下一口并不存在的唾沫,高挺眉弓下的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周淮屿。那视线说不上锐利。也谈不上温柔,千万心事在其中纠缠,像是迫不及待求一个答案,又像是怕他真的说出来。
“啊?可能是……睡着了没听见吧。”周淮屿笑笑,“昨天吃了点褪黑素,睡得比较沉。”
纪洛宸没有错过他脸上一闪而逝的慌乱。
那人把绷紧的手插进口袋,故作轻松地扬起笑脸:“你在外面待了多久?怎么不打个电话给我。”
“也没多久。”纪洛宸费力地挤出一个笑容,“喝多了,没想起来。”
不是梦。
纪洛宸把脸深深埋进掌心。早上他浑身是汗地惊醒,花了好久才意识到那只是一场梦境。他多么期望昨夜也只是酒精上头的一场幻觉,但兜里皱皱巴巴的两张打车票,手指被易拉罐划破的伤口,都毫不留情地提醒着他那是场无可辩驳的真实。
他试图把那个骑着单车的身影驱出脑海,无数的碎片却疯狂地涌进来。它们榫卯契合搭出长长的天阶,自己的脚不由自主地拾级而上,于最高处一脚踏空,直直下坠。他怎么会没想到呢,周淮屿聪慧如斯,对赵季寒的来意怕是早有猜测,而作为周淮屿,隐藏身形可谓手到擒来。若是继续深究,世上怎么会有周淮屿画不出的人像,他只是对比了刘淼的照片,先自己一步认出了嫌疑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