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圆,“竟是削铁如泥的宝物!”更可怕的是,贺兰军中人人配备此等宝物!
陈庆之叹息一声,“贺兰应该是掌握了更新的冶铁办法。”如此一来,北伐之事恐怕要告一段落了。
陈庆之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并没有因为一路高歌猛进就迷失了自我。意识到贺兰定的难打,当天夜里,他就发出了撤军指令,退回毫州。
贺兰定没有强攻夺回毫州的意思,他给梁国皇帝萧衍写了一封信。信里两个意思:
一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战争就是枉造杀孽。作为佛祖的信徒,陛下您已经收复了寿阳,再继续北伐就是给自己增加业孽,影响下辈子的福报。
二则是对毫州、涡阳等城的处理意见。
“建设自由贸易区,南北两国在此区域可放开贸易,马匹、皮毛、细糖等皆在交易目录范围之内。”南梁缺马,贺兰定相信萧衍会同意这一提议的。
果然,没多久,萧衍就给了贺兰定回复,意思天下和平是他的夙愿,先时大魏皇室朝堂不作为,以至于万民沦陷地狱,自己心生不忍才出兵北伐,救万民于水火。
“仰慕圣佛之名,心折已久,渴盼一见,共论佛法。”除了同意和平收兵以及重开边境贸易,萧衍还邀请贺兰定建邺相续。
“他认真的?”贺兰定将信递给于谨,“应该是想把我诓骗去南梁杀了吧。”这个动因还算能接受。
于谨看完信件,笑道,“未必不是真心。”南梁皇帝可是出了名的荒唐,作为皇帝任性出家好几次。
“反正我不去。”贺兰定提笔回信:革命尚未成功,待渡万民出苦海,便是你我相见之日。
南北和谈,大魏战事平定十之八九,剩下的小范围叛乱都是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
就在贺兰定终于舒了一口气,畅想着快乐的退休生活之时,一道惊雷在相州劈下——贺拔岳死了!
一代名将贺拔岳死了,不是死在了战场上,不是死在了寇贼的刀箭下,而是死在了酒席上。
起于底层人民的兵乱渐熄,另一场祸事悄然掀起。
贺兰兄妹的一系列政策利于天下、惠及万民。但是有人得利,就有人被牺牲。
作为曾经的人上人,世家豪族们焉能忍受自己被拉下云端,陷入泥潭?
相州韩氏以商议当地税率分成为由设宴招待贺拔岳,以“肚子疼”为号发动刺杀,砍下了酒酣微醺的贺拔岳的头颅。
然而,韩氏错估了贺兰大军的组织性。在失去首领后,贺兰大军既没有混乱四逃,更没有干脆投敌换主。
没了贺拔岳,相州驻军丝毫不受影响,甚至当日就围了韩家大宅,韩氏满门全部下狱。
贺拔岳被刺身亡,贺兰定看似损失不大:虽然丢了一员大将,但是相州稳固不失。然而,更大的危机才悄然浮出水面,暴露于世,再也无法藏遁。
这一次,贺兰定的敌人是世家。
贺拔岳之死将贺兰定与世家的矛盾摆到了明面上。
洛阳方面发来急信,阿昭询问贺兰定意见,相州韩氏怎么处理?是诛三族,还是夷九族?
三族?九族?
贺兰定只觉得荒谬。杀人偿命,这没问题。可是家族连坐,他受不了。但是,就连阿昭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杀,怎么震慑得住天下之人?
穿越到这个世界,面对朝不保夕的生活,贺兰定早就有了挥刀的心理准备。但是,挥刀向他人那只是迫不得已啊,是因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残酷生活啊!
韩氏可恶吗?可恶!该杀!可是韩家就全没有好人了吗?起码后宅的女眷和幼童是无辜的啊!
再有,今日要是诛杀了韩氏全族,那么追溯以往,一手造成河阴惨案的尔朱荣是不是更加该杀?不仅该杀,不仅要夷九族,按照他的罪行重量等级,该将尔朱家的祖坟都给刨了!
可是尔朱荣不仅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而是在权衡利弊、顾全大局之中被放归故里,还体面封王了。
这算什么?不就是欺软怕硬吗?不就是鼓励大家要建立自己的武装力量吗。
韩氏和尔朱家截然不同的结局不就是在诉说着一个真理: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这真的有利于国家的安定吗?
“唉”贺兰定叹息。眼见着终于快要扫平叛乱了,没想到更大的挑战还在后面。
“按照律法该怎么判?”不等于谨回答,贺兰定苦笑一声,自问自答,“按照律法,韩氏为世家,贺拔为平民,世家杀平民,顶多也就是罚些钱财,居家面壁思过二十天”
“大都督!”于谨大惊,以为贺兰定要想世家势力妥协,“万万不可啊!”
贺兰定摆摆手,“我只是说笑一下而已。”
贺兰定提笔给阿昭回信:“道理总是越辨越明,就让天下人辨一辨,韩氏该怎么处理。”
事情已经发生了,贺兰定如今要做的就是将利益最大化,比如说,趁此机会推动国家法律的修订,将其中一些不合理法条废弃或者修订。
“如今,父亲杀儿子,丈夫杀妻子,杀了也就杀了。”别说偿命,都不用打板子。
“可是,儿子杀老子,妻子杀丈夫,不管有什么冤情,就一个死字。”贺兰定神色莫辨,挑眉道,“这合理吗?”
于谨眼睛瞪圆,震惊地看着贺兰定“胡言乱语”。
“显然是不合理的对吧。”贺兰定两手一摊,理所当然,“不合理的东西就要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