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陵危矣,有哪位将军愿意前往?”
不久前,便有人收到消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陈敬尤手段凶险,残忍狡诈,十分难对付,不到万不得已没人想跟他对上,尤其是那些在上京吃香喝辣惯了的将领,入了富贵乡,哪里有这么容易抛头颅洒热血。
赶在梁元帝再次发问前,默然良久的沈缇意自发道:“臣愿受长缨[壹]。”
梁元帝看着这个女儿,心中莫名有些微妙,当初若不是一时气急,也不会除掉袁奉世,如今朝廷可倚靠的,偏偏是这个过于优秀的女儿。
长公主这个身份,最好的归宿便在于婚嫁,如今沈缇意与朝堂的牵扯越来越多,从赈灾一事开始,她就在不断招揽人心,现下大理寺丞杨旌和荆州镇守郑临益就在其中。
她及笄以后,成婚择婿一事本应提上日程,眼下却一拖再拖。
既然如此,他也不打算将沈缇意排除在外,沈名时不中用,沈行密处事还不够老练沉稳,多一个人处置政务,并不是坏事。
沈缇意上朝前的期望没有落空,她如愿成为皇帝亲封的正三品归德将军,代价是离开勾心斗角的上京城。
上一世那交战的三年,她被梁元帝一朝赐婚困死,这一世她不会再让以往的死局重演。
陈、敬、尤,她一直记着这名字,哪怕实际上只与此人见过两次。
此人在打仗一事上天分十足,前世已有衰颓之势的大梁败在他手里实在再自然不过了。
回府路上,沈缇意一直与乌桁商谈战事,先前袁奉世一手带起来的背城军一如既往跟着她出征,此行不只他们几个青年人,袁老将军也会秘密前往,坐镇营中,稳定军心。
还有一个人,沈缇意将此人举荐给自己的老师,又特地命他管理湘楚带回来的人马,为的就是尽可能发挥他的天赋。
祝续玖的定位改变了,但是他对她而言的价值没有变。
“我要将祝续玖也带上。”她无法向任何人言明,此人曾经大有来头,尽管看起来有些不合规矩,但她相信,自己的眼光没错。
“公主想做什么便去做。”乌桁没有意见,他那晚被姓祝的三言两语点醒,已经对那人没有偏见,并且他也想看看,祝续玖能做出什么功绩来。
是夜,一支队伍从业已修筑完毕的堤堰上撤离,他们的目标是挡路的宜城,这座城依水而建,得天独厚,易守难攻,但假若进攻一方足够精明的话,这道天然的屏障反而变为洪水猛兽,将城中的守卫军全数吞噬。
这一支队伍的领头人周洵正带军验视新挖的水渠:“成王英明,虽然给我的人不多,但也够用了。”
他口中的成王便是陈敬尤,晋陵刚被攻占,军情激奋,辰州就成为了下一个目标,他们根据周边地形做了十足的战略准备,相比之下,宜城里的兵对敌人几乎一无所知,自恃兵强马壮,地形优势凸显,大大放松了警惕。
辰州门户——宜城乃是战地要塞,陈敬尤派兵拦截浥水,又筑起堤坝,挖出新渠,是为了水漫宜城。
浥水自西向东淹没而来,只需几日,城内即成洼地。
宜城官兵反应过来时已经太晚了,不出三天,巨量的浥水如同当初预想般奔涌而出,径直冲破了东面城郭,敌军哭喊着四散而逃,数万生灵被大水带走,经此一役,宜城被陈敬尤收入囊中。
周洵带兵轻松解决了城里的老弱病残,不禁嗤之以鼻,四方会势如破竹,辰州一举攻下过后,大梁还有人吗?
软肋
“眼下,”袁奉世身旁立着好几个人,皆凝神听其讲述战事,“我军可谓腹背受敌,西有成王陈敬尤,东是余谨盘踞之地,依陈敬尤攻占线路来看,他一路北上的目的分明,现在的问题是,假若两方势力联合,将对我方处境不利。”
“将军,在下认为以余谨脾性,不会与陈敬尤联手。”祝续玖倏地出声道。
在场众人不知,伴随着关系越发亲密,沈缇意却心知肚明,祝续玖曾与余谨短暂周旋过,他心思缜密,既然已经跟了她,来日必与余谨兵戎相见,无论用什么手段,均会提前提防余谨。
祝续玖接着解释:“各位实不相瞒,在下曾在余谨手下做事,此人稳中求进,十分谨慎。不久,我军就要与陈敬尤短兵相接,如果两者联合,背城军不敌,陈敬尤下一个要解决的就是余军,对余谨而言,按兵不动,放任他人斗得不可开交无疑是最妥帖的做法。”
“师父,弟子也以为,派一人留守信安即可。”沈缇意认同道。
信安距离余谨所在的江南之乡最近,若余谨攻来,它便首当其冲。
“弟子愿意留下。”乌桁主动请命。
解决了余谨一方隐患,便是令人头疼的逆贼成王。
沈缇意昨夜与祝续玖在一处商讨了许久,才将成型的计策道出:“我的法子,在于一人。”
她走出账外,带回来一个人,此人大家都认识,是公主府的管家冯廷。
一年前外族入侵,管家被随军出征的公主救下,感念救命恩情,从此留在府中,协助公主管理府中事务,待人宽厚。
“冯叔,你这是”乌桁有些诧异,平日和气的男人此刻也穿戴了甲衣,周身气质冷峻。
冯廷向众人行过一礼,“我到公主府前,曾是四方会的人,彼时陈敬尤尚且不显声名,我本待他如己出,谁知在交战时被他用来挡刀剑,诸位若不嫌弃,就容我做鱼饵来猎这条食人鲳!”
众人不知,沈缇意早已清楚冯廷与陈敬尤的纠葛,前世她死后秘密保护姜妤的,就是冯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