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小臂之下,空空荡荡,伤口仍被白布包扎着。
楚星洲看了一眼白幼荷震惊的目光,淡淡道:“啊,她模样不错,手却不像你,我看着烦闷,便砍了。”
“这一个,气质得你几分相似,声音却嘲哳难听,便叫她不要再说话了。”他看了一眼一旁举着托盘的姑娘。
“这个,倒是有七分像你,就是脚大了一些。”他看着一旁那浅碧色衣衫的姑娘,表情十分可惜地摇摇头。
白幼荷背后冷汗阵阵,可这几个姑娘每一个都神情木然,仿佛对这残忍的对待无知无觉,脸上甚至都挂着顺服的笑意,显得整个场景越发诡异可怖。
白幼荷缓缓捏紧了身下的狐皮毯,楚星洲已经开始将笔拿起来,他苍白俊美的脸上带着一点有些迷醉的兴奋,桃花眼挑起看了一眼白幼荷:“别动,姐姐。”
白幼荷整个人浑身的力气大概只剩了一成,极其勉强地用手掌撑着身体。
楚家……楚家不是早就落败了么?那个异姓王的名号早就在当今皇帝登基第三年名存实亡了!如今的皇帝是个喜大权在握之人,登基以后连削数个势力,从废东厂,到废东西两王,再到北征后受降草原二部,今年又斩她父亲下马,如今整个朝堂之上,势力已经被彻底打散。
而在京当了十年质子的楚星洲,是她五年前便见过的人!这孩子一直跟其他皇子一起住在东宫附近的毓庆宫中,跟所有皇子一起在太学受教。他自从来了京城便身体不好,整个人总是苍白而病弱,从前萧锦麟在宫中还取笑过他是个“病美人”。
可在白幼荷印象之中,楚星洲始终是个沉默寡言,性格温和的孩子。他比自已小上三岁,因为身体不好,经常不来太学上课,久居深宫之中。周遭的人也不大在意这个孤零零的孩子,哪怕逢年过节按照礼仪规矩将他的名字放在宴会的名单上,也没有人会在意他来与不来。
白幼荷声音微微发颤:“回答我,为什么?”
“因为……我不甘心。”楚星洲下了第一笔,抬头看了白幼荷一眼,眼神里带着一种极其隐秘的狂热。
韩擎在,她就一定不会死
“为什么偏偏是叶展眉的儿子?”
白幼荷一怔,死死盯着他。楚星洲挑眉:“……姐姐还不知道?”
他愣了片刻,忽然一笑道:“反正你再也见不到他了,说出口又何妨?你的夫君根本不是什么韩家三公子,他是当今皇帝的私生子,是掩月楼主叶展眉的儿子。”
掩月楼?
白幼荷心中微微一颤,即使是她这样几乎不沾凡尘事的人,十几岁时也听家里的嬷嬷们给讲过一些江湖传说。朝廷虽势力强大,重兵在握,可很多地方,依旧是天高皇帝远。朝廷解决不了的事情,江湖中就会有人自行解决。
而江湖中的各大势力之中,掩月楼是最神秘的组织之一,这一组织看似不像各大武林宗派那般弟子众多,可门下却豢养大量杀手,同时也接取悬赏生意。
这样的组织,在二十年前,原本不止掩月楼一家,可二十年前朝廷大肆清剿此类杀手组织和江湖中的邪恶门派,整个江湖一度万马齐喑。传闻中朝廷清剿此类组织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寻找一个人,可到底是寻找谁,为了什么,始终不为人知。
那几年中,出现了许多神捕大战江湖侠客的故事,一度被写为画本子广为流传,街头巷口,也时有老人将这些故事讲给家里的小娃娃听。
白幼荷幼年时听过,只隐约听嬷嬷说过这掩月楼是个十分邪恶的组织,后来被朝廷清缴。没想到今日还能从旁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若他说的是真的……韩擎此前同自已说过的话便有了来龙去脉!难道他早已知道自已并非韩家的儿子?
只听楚星洲继续道:“叶展眉当年为皇帝清理威胁,杀了我亲哥哥,又逼迫父亲服下断子之药。咄咄逼人至此,只为让楚家嫡系绝后!哈哈,哈哈哈……我在宫中已为质子,皇帝还觉得不够!还要将我与世隔绝……”
“姐姐,我知你不喜他,你是被强迫的,对不对?”楚星洲抬头看向她,眼中闪过一点心疼,那一点柔软又迅速化为一种即将大仇得报的兴奋:“这回他绝不可能活着回去!南疆的九仙教已经知道韩擎是皇帝的私生子,更知道他是叶展眉的儿子!
只要杀了他,就算斩断了掩月楼和朝廷之间的纽带,也断了铁血营的一条臂膀,光凭朝廷留在京城的新军,根本做不到南征!不仅如此!杀了他,更加让你,逃离他的牢笼……”
白幼荷淡淡地看着他,抿了抿唇问:“……世子为何要帮我?”
楚星洲看着她:“在这天下间,我找不到第二个更加适合入我画作的女人。”
他眼神略带忧郁:“你若将我当做方雁迟,韩擎之流,便是看轻了我。情欲于我为无物,我只在乎一种足够纯粹的美,而你拥有这种东西。你知道么?白幼荷,你已经没有当年那么美了。”
“十八岁是你最美的时候,后来,知道你一天天老去,我越来越着急,若是不能将你容貌留在最美的时刻,我才觉得是一种残忍。再后来,知道你成了韩擎的妻子,我气得发疯,他将你破坏了,你最纯粹的,最干净的模样,已经没有了。”
白幼荷心中一阵阵震惊和毛骨悚然,刹那间,她当真理解了楚星洲的意思。她猛然想起从前的一件小事。
楚星洲从前在宫里,便善作画,画作甚至被皇帝随口称赞过。有一年夏天,白幼荷跟着昭瑜在后花园里欣赏刚刚初绽的玫瑰,便无意中瞧见了正在凉亭中画画的楚星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