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那会儿才几岁的女儿给养老钱?这说法忒荒唐。
奈何赵美丽是他们女儿,单这一条就能压死人。双方僵持不下,老姑去丰收公社闹了好几回。就老姑那满门忠烈三代赤农的身份,别说公社领导,县城领导来了都不好使。
就这么闹得公社领导没辙,对下面大队长施压发火,赵家这才没了脾气,不敢继续作妖,双方默认了赵美丽养在老姑那里,但赵美丽的户籍还是被拿捏在赵家。
不过老姑还是正儿八经给赵美丽改了名,不再是原来那个“赵小草”。
因为赵家人,赵美丽很少再回溪北村。
哪怕后来江盛妈妈嫁给打外省迁过来的江盛他爸,以及江盛出生满月的时候,深知赵家人德行的赵美丽也没敢亲自过去道贺,而是悄悄托人给带去了贺礼。
再次想起那位给予过她温暖的邻村姐姐,赵美丽还是有些伤感,眼眶微微泛红。
鹿姝赶紧搂着她胳膊晃了晃,打断妈妈的感伤故意嘟囔道:“妈,你看我是那种人吗?你与其跟我说,不如跟荣荣说。”
赵美丽闻言,扭头一看,见妈妈姐姐终于把注意力转到自己身上的鹿荣“哼”了好大一声,然后傲娇地双手一揣胖腰一扭,摆出“我才不理你们”的架势。
他以为自己很凶,可赵美丽和鹿姝只想拧他脸蛋子。
母女俩对视一眼,忍俊不禁,默契地同时伸出了魔爪。
被一左一右拧了脸蛋子的鹿荣:“?”
赵美丽也是个利索性子,伤感了一会,很快恢复过来,带着鹿姝和鹿荣找到属于鹿姝她们高一一班的女生宿舍。
宿舍不大,就二十来平米大小,进了门,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大约长五米宽两米的大通铺,大通铺由四处石条垒砌了五十厘米做成了“床脚”,面上的“床板”由两层整块的竹篾板子编织而成,用手一按,还是挺结实的。
学生们自行往上面铺铺盖卷就成,也没单独隔开。
这会儿宿舍里已经有几个人在铺床了,赵美丽见状,也赶紧冲了进去,一边眼疾手快地给女儿占了个靠近窗户的铺位,一边跟屋里几人打招呼。
这年头,十三四岁都可以看对象了,能送女儿来县高中念高中的人家少之又少,按理来说,能出现在这里的女生们在家里都算是受看重的的了。
可是像鹿姝这样报道还带亲妈拖亲弟的,那真不多见。
赵美丽能说会道,干活手脚麻利,铺个被窝的功夫,就带着鹿姝把宿舍里这六个女生认了个遍。
小小的鹿荣也很努力地在旁边干活,又是把脸盆脚盆牙刷牙杯往床下塞,又是把他姐的饭盒梳子面霜等日用品杂物从网兜里翻出来,再分门别类地装进一个专门缝制的有许多兜兜的大布口袋里,往铺位头顶墙壁上明显是上一批学生留下的铁钉上一挂,瞅着规规整整的。
反倒是鹿姝本人显得有些无所事事了。
她也能理解她妈和弟弟对她的大包大揽。
她小时候身体不好,没少让她爸妈费心,还是后来姑婆给拿了主意,让她爸妈把她送去村子里,找附近一位老中医给看了诊,开了调理的药。
此后每年看两次,换了几次药,直到鹿姝4岁时才停了药,这才被养出了白嫩嫩胖嘟嘟的模样。
虽是如此,鹿姝到底还是要比普通人来得体弱一些,特别是换季的时候最要注意,否则很容易感冒。
也是因为这样,家里人对她都很小心,连带着比她小八岁的弟弟也打小就养成了一副要照顾她的性子,俨然一派小孩哥模样。
平日里鹿姝还要争取一下,不过眼看马上就要分别了,知道她妈她弟心里正难受,鹿姝也就让他们去做了,权当让他们心里好受些。
另外,在来之前鹿姝被赵美丽同志耳提面令、再三叮嘱过,也是带着任务的。
她的任务就是给宿舍里的同学一人分了一块牛奶糖,靠“糖衣炮弹”打开她在学校的社交关系。
刚才还觉得鹿姝太娇气的几个女生,这会儿被鹿姝笑盈盈地塞了块奶糖,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觉得自己刚才在心里那样想人家,实在很不厚道。
谁不希望家里人对她们好啊,她们刚才那样想,必定是因为内心深处没能及时察觉的嫉妒!
要不说这年代的人大部分都很朴素厚道呢,一块糖就让她们对鹿姝的好感噌噌往上涨。
等几个女生和鹿姝聊了几句,就觉得这位新同学不仅长得好看,性子也温温柔柔十分好相处,出手大方态度和善,跟她说话还特别舒服。
等铺好了床,鹿姝他们就出了宿舍,往宿舍外乒乓球台这边找鹿国安。
赵美丽他们还要在下午最后一班客车收车前赶着回公社。
江盛的东西比鹿姝少很多,鹿姝他们过来时,鹿国安和江盛已经在乒乓台边上等着了。
鹿国安一米八,在h省这个不北不南的地域里也算是高个子,整个人往那儿一站,那就是真·鹤立鸡群。
边上的江盛比他矮一个头,这会儿正仰着头认真地听鹿国安说着什么,时不时还点点头。也不怪赵美丽和鹿国安喜欢这少年,人家看起来确实是长辈欣赏的那种类型。
等两边汇合,鹿国安拍板:“走,咱们再去给姝姝买点东西,买完了就直接去车站。”
赵美丽拉了拉鹿国安手臂,张嘴想要说什么,被鹿国安笑着给了个眼神制止了。平时在家里都是赵美丽拿主意,到了外边儿赵美丽就很有驭夫之道的全都听鹿国安的,夫妻俩是因为感情才走到一起,这会儿俩孩子都长大了,那感情也一点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