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云枝仰头瞥到他冷硬的下颌角,心中被难以言喻的情绪充盈。
这就是权力的滋味吗?
入夜后的冷府仍旧惨叫声不断,四夫人心疼地倚门抹泪,在得知冷三少脊椎断裂彻底瘫痪后,眼前发黑。
“四姐!”六夫人忙扶住她:“你莫要哭坏了身子吶。”
“老爷,老爷你要为我儿主持公道啊!”四夫人撕心裂肺。
“住嘴。”冷华从拧紧眉头:“你可知这逆子惹的是何人?那可是女帝最器重的镇北王。”
“王爷又如何?王爷难道就可以肆意妄为吗!”四夫人泪眼婆娑,激动大吼:“我儿再也站不起来了,潘儿也是老爷的儿子啊,老爷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四姐说话注意些,隔墙有耳,若再让萧王因为你们母子而迁怒于老爷,你可知会给冷府带来何等祸端?”五夫人捏着帕子,眼睛滴溜转着,深雾夜色都遮掩不住她的嫌弃:“潘儿平日里仗着身份在甘俞作威作福还少吗?你这当娘的养出个浪荡儿子给老爷添乱不说,如今倒委屈起来了。”
此话一出,前院中的人无不倒吸了口气。
四夫人瞬间暴走,步摇乱晃仪态全无,怒指五夫人:“你说什么?你有种再说一遍试试?”
“说就说我有何怕的?”话音未落,响亮的巴掌声绕梁而起,醒目的巴掌印落在白皙的面颊上,五夫人难以置信地捂着脸,泪水须臾间蓄满眼眶:“你个老巫婆居然敢打我?我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扇过脸!”
五夫人扬起手臂就要还击,被其他夫人拦住,一时间,院中混乱不堪。
冷华从被吵得头疼欲裂,忍无可忍地掷茶盏怒砸:“都给老子安静!”
剎那间,院中空气宛若凝滞。
“一天到晚就知道内斗内斗,生出来的儿子女儿全都是废物饭桶!”冷华从胸腔剧烈起伏,气得吹胡子瞪眼:“爷没指望后辈争气,但至少别扯爷的后腿啊!官职官职要爷找人买通关系,攀上个五品夫婿,结果还能被赶出夫家。”
底下的五小姐头低的更低。
“更有甚者,大婚前夕被状元郎退婚,简直是前所未闻的丑事!”冷华从剜了眼冷青芷:“烂泥扶不上墙。”
冷青芷跪在地上,藏在袖中的指尖死死掐着皮肉。
“偏被赶出的如今最争气,若不是你母亲,爷如何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你,你但凡你有母亲有一半的端庄大度,眼下怎会把局面闹得这般困窘?”
冷青芷双目猩红,叩头认罪:“女儿有错。”
“还有你们!”冷华从横扫所有人:“日日吵得家宅不宁,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硬生生逼走了云枝。”
“爹爹此言差矣,这不都是您默许的?而今见着二姐搭上了萧王,便说教起我们来了,从前倒没见你维护二”五小姐嘀咕怼话,下一瞬,冷华从抬脚猛踹了过去。
“老爷!”二夫人急抱住吃痛地五小姐。
“谁给你脸敢忤逆爷,半点规矩都不知,你若不听话,爷明日就把你送去冲喜!”
“老爷恕罪!杏儿不是有意的。”二夫人嘴唇颤了几下,生怕冷华从动真格。
冷华从气愤地踢翻石桌,面色极差地破门而去。
随着当家人离场,大伙儿各自回了院落。
“小姐可还好?”小珠忙把斗篷给冷青芷披上。
月光透过檐廊的扇面窗照落在那张小巧的面容上,身上的有衣裳半湿地黏在皮肤上,夜风吹过,冻得冷青芷打了个寒噤。
小珠:“春日风寒露重,我们还是快些回去罢,婢子已经备好了热水。”
“小珠。”冷青芷咬牙:“那当真是萧王?”
“不会错的。”小珠面色凝重:“起先婢子猜测槐恩就是失忆流落至此的萧王,后面发现槐恩在甘俞的那阵子,萧王一直在京州,但这世间哪里有如此肖像的两人,唯一说得通的,就是萧王与槐恩是孪生兄弟。”
“从前怎没听说?”
“可能萧王在京州树敌众多,担心自己的弟弟被人胁迫,所以才隐瞒了罢,要不然如何解释槐恩刚死没多久,萧王就恰好来天目山查案了呢?”
冷青芷气到跺脚:“当真是让冷云枝走狗屎运了。”
“这冷云枝脸都毁了,哪里入得了萧王的眼?”小珠泛酸:“还真是托了她那死去丈夫的福。”
“小姐。”
冷青芷对上小珠意味深长的目光:“何不试试美人计?”
冷青芷意动。
“这甘俞何人不夸你沉鱼落雁,国色清清?”小珠压低声:“是那许迟没这福分,小姐这般容貌的,便是萧王这等卓越风姿的贵人,也是配得的。”
“萧王哪里会看得上一个毁了容的女子,无非是出于道义才照抚冷云枝,待小姐得了萧王的心,哪里还会有她冷云枝的落脚地?”
那双美目闻言闪了闪,忽而想起什么,眸光黯淡:“可我今日得罪了他。”
“这世间男子哪里有不喜欢娇娇弱弱的貌美女子?”小珠拎高灯笼,照亮冷青芷姣好的容颜:“努力争取总比坐以待毙要好罢?倘若来日冷府真的倒台了,小姐至少有王府做靠山,不会受冷府的腌臜事牵连。”
冷青芷神情微变,脑海浮现将所有人踩在脚下的画面,心脏狂跳。
蓦地,瓦片掉落。
“是谁!”冷青芷绕至影壁后,听见猫叫声。
“小姐,野猫罢了。”
冷青芷眼底闪过狠毒:“猫都该死。”
十八
静等冷青芷主仆走远,屋顶上的伏低身的高大人影稍稍站直,狭长的瑞凤眼看向惊吓到恨不得屏息的冷云枝,视线移至她下意识抓紧他袖子的手,嘴角扬起似笑非笑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