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他不好插手,只回头连带着李群玉的事跟楚微清提一提好了。
良久,薛慧终于平复下来:“阿同,辞官吧,你不适合做这些。”
她顾忌着方君宜在场,不好再多说些什么难听的,也不再去看跪在地上的薛同。
“劳烦方公子和陛下提一提这件事,朝堂的事臣妾不好多说什么,但这祭典的事到此为止,还请陛下放心。”她向方君宜俯身行礼。
方君宜躲闪不及,连忙托着她的手,将人扶起来。
事到如今,他那还能看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了呢?
“娘娘放心,此时我定会跟陛下商量。”方君宜答道。
有了他的这句保证,薛慧也总算是放心下来,叫侍卫把薛同身侧那个一直不怎么说话的不知名小礼官抓了起来。
“将他和薛大人一并带去御书房吧,”她揉了揉眉心,“陛下自会处置他们的。”
等到了御书房,那名一直不出声的礼官便突然大喊冤枉,楚微清看都没看,摆了摆手,让侍卫把他的嘴堵上。
他在这等方君宜等了有一阵子,没想到这人竟然还能从后宫里带两个过来。
“怎么回事,这天凉的,你怎么不多穿件?”他问,
方君宜像是才回过神来一般,敷衍道:“啊,忘了,下次一定。”
薛同跟在他的身后也不吱声,蔫啦吧唧地低着头,好像谁欺负了他似的。楚微清瞧着他额头上的伤觉着稀奇,便多瞧了两眼。感觉到了陛下的目光,他才想起来此时自己有多狼狈。
“臣御前失仪——”
楚微清不爱听着些,连忙打断了他告罪的话:“好了,别说了。王吉,去叫御医过来给他瞧瞧。”
方君宜巴不得他转移了注意力,他自顾自地绕到书案后面坐下,开始着手帮楚微清整理。收拾了才发现,他今日虽是来迟了一些,但他们英明神武的陛下根本就没有在干活。
他微微一哂,没多说些什么。
往日那些来御书房的文臣看见他拿着朱笔,没有一个不跳脚的。薛同却像是瞎了一般,根本没有去管他们在做什么,自顾自地在那里失神。
御医很快就赶来了,今日叶慈光刚巧轮休,并不在御医院中。
那名御医一看这额角的伤势,啧啧摇头:“说不定得破相。”
薛同哪里还顾得上破不破相的,只说有劳,便随御医处理。御医帮他洗干净了伤口,那原本只是有些狼狈的额头上才露出了一道红肿吓人的伤口。
御医怕伤口之中渗进了墨,便用力挤压伤口,把那污血挤出来。
方君宜在旁边看得头痛,但薛同就是不曾吭声。
楚微清瞧了一会,小声问:“薛慧干的?这个准头,应该全后宫就她一个。”
方君宜点点头,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未跟楚微清说方才在撷芳殿的事。于是便将朱笔暂时搁下,和楚微清讲司天监找礼部办祭典的事。他眼中有些疑惑,像是不太理解为什么这事会找到薛慧的面前。
他不懂,楚微清懂。
到底比他多泡在这皇城之中一段时间,楚微清只听一个开头便知道他们打的什么算盘。
“不过是他们想趁机赚点外快,又担心被骂,干脆就找薛慧当替死鬼。只要薛慧点头举办这个祭礼,回头除了什么问题,便是她一个女子没有眼界的事了。”
楚微清的声音没有收敛,听到这句话的薛同精神愈发萎靡。
“当然啦,这都是轻的。现在西边正和蛮族打着,玉城具体什么情况还得过些时候才能传回消息,倘若现在搞什么丰收祭礼,你觉得玉城的百姓会怎么想?玉城之后的天关城,那里的百姓会怎么想?
虽说玉城只是一座和蛮族交易来往的小城池,但哪里的百姓难道就不会觉得皇城的人过得太滋润了,是不是完全不在乎我们这些边关的人?”
他的语气逐渐变得讽刺起来,抬了抬下巴,招呼旁边的侍卫将外面那个还在鬼叫的礼官带下去暗狱审问。
薛同面如死灰,他没有想到这些东西,只是觉得这祭礼办得漂亮定会对自己的仕途,对阿姐在宫中的处境有所帮助。
那虚假的,还未到手的胜利蒙蔽了他的双眼,让他想不到这之外的东西。
楚微清方才的话更是像一把刀,一下下的在割着他心头蒙着的猪油。他不傻,能听明白楚微清的意思,若是这个祭礼成功举办,那就不仅仅是薛慧的问题,更是他这个皇帝的问题。
所幸薛慧不曾因他几句话动心,在铸成大错之前,将他拦了下来。
如今再听楚微清提点,更是心生惭愧。
见吓唬得差不多了,楚微清便回头询问到:“薛慧有说怎么办吗?”
“贵妃娘娘说他不适合官场,让他辞官便是。”方君宜答道。
先前在撷芳殿的时候,他以为薛慧似乎是真的觉得薛同不适合在官场混,但如今听楚微清解释,方君宜才发现自己实在是想得太少了。若是薛慧今日答应了祭礼,而西边有恰好出事,那她日后背负骂名都是轻的。
玉城南边的蛰城,正好是李群玉本家,若是他想趁机动手,实在是方便至极。
方君宜顺着楚微清的思路想了一会,才发现这所谓的祭典之下全是死局。若是玉城失守,退守天关城,朝中又无良将,楚微清该怎么办?
他摇摇头,实在是开了眼。
这皇城之中的脑子竟是如此复杂,这么普通而喜庆的东西,都能给人铺出一条死路。
楚微清随他自己想,多动动脑子是好事,这人就是在青屏山那种平静的地方待久了,不知道人心险恶,就该长长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