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之人说得轻松,楚微清却是不爱听这话。
他冷下脸:“什么死啊活的,嘴上也没个门把。”
说完这句,他还犹觉不够,继续训道:“不许学他那样什么都记着,不准随随便便将别人害的人当做自己害的。”
方君宜边听边笑,随意地点头,长发在他的指尖很快就编成了一个漂亮的辫子。
“不说这个那就说别的。”
楚微清眉头一跳,感觉这话题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
果不其然,只听怀里的人用轻飘飘的语气说着凌迟自己的话语:“都知道我幼年时曾因为坠河高热,那次之后虽然捡回来了一条命,却是忘了不少东西。”
“其实我没忘,我那时梦见爹娘,乃至府上十几口人都死了。醒来时与爹爹说过,他不信鬼神之说,只让我日后留在青屏,没事就别乱跑了。”
方君宜忘性很大,早些年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唯有这些还在折磨着他。
他闭上了眼睛,像是在逃避现实:“后来我才知道,我坠河不是意外,兄长被邪医骗去也不是意外。他让我留在青屏不过是早就看穿了现实,想让我能有个庇护的地方罢了。”
楚微清沉默着,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安慰他。
他时候也曾查过这些事情背后的真相,知道是因为方正德与李群玉积怨太深,才会遭此大难。
只是现在那李群玉也早就被方君宜乱刀捅伤,拖到刑场上砍头,死的不能再死了。已经没有了别的什么办法,可以让方君宜再出口恶气了。
方君宜好似没有感知到他此刻的愁绪,还在回想当初的痛苦:“我少年时期一直在烦恼,担心那噩梦成真,一直游说爹娘从京中搬走,不要再掺和了。可是我爹说,食君俸禄忠君之事,哪有一个忠臣会为了这点小事逃跑的。”
“久而久之,我也信了他这套,既然选择了这条当忠臣的路,就没有理由逃跑。”
他的指尖勾住了楚微清的手:“所以,我当时原谅了你。”
因为这是爹娘的选择,所以他没有去责怪过旁人。
楚微清只觉得这人在凌迟着自己的心,若是他当时再能耐一些,能压过那佞臣一头,他的心肝就不用受这些苦了。
方君宜见他愁眉苦脸的,不由又道:“你看,我其实看得很开,你不用每天都在愁我会不会想梦中那般画地为牢。倒是你,你若是再这般多思多想下去,免不得早早就满脸的褶子。”
“那你得让我多多省心,长命百岁,活到白头。”楚微清将被子拽好,免得这人又着凉。
“好哦,”方君宜打了个哈欠,“回去睡了,免得明日舅舅又要唠叨。”
楚微清望着他,一直到他睡熟了之后,方才叹息地摇头。他拿掉了方君宜额头上的帕子,将脸贴在他的额头上,确定这人喝了药退了热才放心。
他早就别无所求了,只要方君宜能够像现在这般平平安安就好。不管有朝一日,他们所经历的这些事情会是变成别人枕边的故事,还是随着他们死去而化作灰尘飞散,他真的,已经知足了。
待到明日,鸣剑关又会是一个晴天。等方君宜醒过来时势必还会闹着要出门玩,今晚还是早些休息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