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儿只是想不明白,爹为何选择这样一条将自己囚禁在见不得天日的路。我今天已经从他人的口中知道了一些您的过往,其实,孩儿一直想问问爹您有没有后悔。这几十年里,您应该是天底下最孤独寂寞的人,抛弃了如花似玉的妻子,可爱的一对孩子,放弃了平静安稳的家庭生活。丢弃了做人的尊严和权利,甚至没有阳光和月亮,一切光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迎接着最恶劣的狂风暴雨,囚禁在最肮脏的‘地狱’里龌蹉的茍活。爹,我已经记不清您的模样了,十几年过去,您留给我的影像,是在我脑海里的我8岁那年的月亮和我手里半块的玫瑰月饼。我对不起您!”
“清儿,你不必抱歉,错的不是你。我要谢谢你们,在我最艰难的前面十年里,我只有一遍一遍的想着你们的模样才能一天天的熬下来。你问我有没有后悔,有的。最开始的每一天里,我都在后悔。而我,只是在踏进泥沼的第一步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后悔的权利。你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这泥沼底下,黑乎乎的全是软乎乎的毒沙虫,我一脚下去,整个人剎那间里里外外全是这些虫子,我成了它们的宿主,它们每一分钟都在钻进我的身体里一点点的占据。现在的我,再也适应不了阳光,稍微离泥面近些,我便没有安全感。我已经彻底成了一团虫,用不了多少日子了,我连这最后的一点脑子也会被吃光,那时的我,便不再是人了。你记不得我,是好事。”
“用这最后的时间,我再给你交代清楚。等他们把仙姬绿母引进沙池,你便离去吧,千万别回头。”
明明说的皆是温情切切的话,愣是透着硬梆梆的距离感,在泥沼外的这个邵清,脸上全是恨意。
“爹,您知道我哥去哪里了吗?”
“清儿,你为什么要知道?为什么要把问题问出口?你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吗?知道了又能如何?你心里的难过和怨恨会少点吗?”
“我——已经装傻扮蠢太久了,久得我真的以为我成了白痴,精神错乱了,才会想东想西。我一直告诉自己,哥哥去了很远的地方拜师学艺或者做生意去了,回不来。可是,我12岁,他回不来。我13岁,他回不来。我20岁,他还是回不来。我不知道哪个地方遥远到十年都到不了家。我不知骗自己,哥哥应该在哪个城市拜师学艺或做生意,才能符合那么远的地域距离。直到现在,我30岁了,哪怕是爬,这些年也该爬到家了。小时候我俩的感情多好啊,一块饼,我一半他一半,睡觉也靠着,去哪都形影不离。您说,怎么一夜之间,他就没了影呢?音讯全无,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其实啊,中间我隐隐明白了什么,可我不敢想,更不敢问,那是个多么让人难以置信的答案!二十多年后我才来问您,是不是太晚了?还有那一个一个消失不见的家仆。这里真是太恶臭了!我们一家四口,是不是还缺我?”
“你要的从来不是答案!答案你早在你心里生根发芽,虽然你从来不说。我如果不这么做,根本不用3年,我早不存在了,如何坚持到现在?”
“为何留下我一人?”
“这事需要一个露脸的人,不是必须是你,而是只剩下你。”
“你想要称霸?”
“呵呵,一条虫要的什么武林!吃光全天下的人吗?”
“那你为何要沦落至此?”
“唉,不过是一步错,步步错而已。”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过是想要一个结束而已。可笑不,生不由人,死也不由人。”
“我不明白。”
“你不用明白,我罪孽深重,罪无可恕,哪怕下十八层地狱里永不超生也抵不了这一身的恶臭。我只希望你,能有个好结局。”
“你不会下无间地狱的。你将会在地狱里尝遍流水线的刑罚,永无止尽。”
泥沼的表面此起彼伏的凸起,底下似有蛟龙翻滚般,发出一声长长而沉闷的叹息。
“我认了。”
邵清已离去。
眨眼便到了十五,是武林大会的日子。
到场一共30位掌门,加上其弟子,约莫3、400人。没等多久的功夫,仙姬绿母果然来了。这次她穿得分外妖娆,高领的长裙,锁骨处是一个绣了金丝的菱形镂空,胸前的春光隐隐约约可见,修身的腰部侧别着只精致的蝴蝶结。后面,从颈脖一个弧度将整个光洁白皙的背坦露,以一个心形至腰身收尾,隐隐露出臀部的美人沟,外面套着件金色的薄纱裙。这一行头将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好一个性感娇媚的尤物。可惜了!
“怎么,仙姬你没带人来?”吴堵问。
“在这呢。”身后是花仙子。
“仙水宫真是自信呀。”
“老娘纵横江湖时,你们要么还光着屁股学走路,要么名不见经传。现在却像个上窜下跳的小丑在老娘面前装出一副资历老的姿态来点评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们哪来的实力!给你们几分和颜悦色,你们倒开起了染坊了。别臭不要脸的!”
“费话少说,请过关吧,你只要全闯过所有关卡,便是武林盟主。”
“好!我就是特意为了接受你们跪拜之礼才如此盛装出席,配得上你们膝下的黄金。”
“请——”
这个关卡,说复杂也不算复杂,说简单又不简单。
一片泥沼上,用四条粗大的树干架成一个正方形,这是第一层。往上第二层,一对对角斜边各架上一条树干,往上,是另一边对角斜边架上树干,以此类推,一直迭加至十层,最上一层只有一条手腕粗大的树干。这是第二道关。第一关则是距离最顶上的树干3米,有一层颇具弹性的镂空的网,它系在泥沼两端那几棵百年参天大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