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穆鹤山再清醒过来,他又回到楚子昂那座漂亮的牢笼里了,哨兵躺在他身边,手臂横抱着他的腰,闭着眼像是在熟睡。
“我要去白塔。”
哨兵只是用力搂紧了他的腰。
“我要去白塔。”
空气仿佛停滞,寂静了许久他才听见哨兵的声音。
“好。”
这天天气异常的好,深秋的太阳像是一种宽慰。
穆鹤山坐在轮椅上,腿上放着刚从花店买来的向日葵花束,他的记忆里派德西很喜欢生命力旺盛的花卉,因为那也是他对生命的诠释,身后的哨兵自出门开始就一言不发,穆鹤山甚至通过哨兵的精神触须能感觉到他在害怕,连死亡都不曾惧怕的人在害怕白塔,那么或许只有一种可能。
“你是不是想过把我送到白塔里,直到死亡。”
向导语气平淡的揭开那道遮羞布,然后专心的整理着花束,耳边是哨兵粗重的呼吸,穆鹤山扯下一片衰败的花瓣,在别人对他倾注感情的时候,他只会朝着对方的心脏开枪。
“幸好那时候你对我开枪了。”
刚好走到白塔大门,因为上将的要求今天成为白塔破格的第一次休息日,只有向导可以进去探望,穆鹤山操控着电子轮椅,白塔大门瞬间落锁,哨兵只能看着向导向着白塔深处去,他下意识的想要破开大门,但向导回过头,那双丧失焦距的眼睛轻轻略过他,身边的白狮子不安的躁动。
顺着塔内向导的精神触须,穆鹤山很容易的寻找到派德西的房间。
房间门口堆着一堆信件,散落着干涸枯死的花束,穆鹤山推开房门,轮椅毫不留情的压过带有军部印章的信件,在他进入房间后,能听见派德西放缓的呼吸,他只在系统的视野里匆匆一瞥就关闭了视力,他在狭小的房间里伸开仅剩的右手。
“派德西,我回来了。”这是他们执行任务回来时习惯的对话。
有具瘦弱的身体扑进他的怀抱里,生命旺盛的向日葵被碾碎。
那具身体瘦到他能摸清肋骨,派德西颤抖的呼吸像是在哭,穆鹤山以为是因为非人的折磨而痛苦,可派德西却说:
“你还活着,真的太好了。”
就像很多年前他们相互扶持经历的许多战场,派德西总是会高兴的拥抱每一个同伴,劫后余生的喜悦是派德西传递给军团中的每一个人的。
“对不起。”穆鹤山用仅剩的手拥抱同伴。
派德西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不是你的错,我们都知道。”瘦弱的向导捡起压扁的花束,小心翼翼的摆放在桌子上,“可我很担心你,鹤山。”
派德西不再是以前那个开朗的向导,也不再和从前一样深爱他的未婚夫,从他被送进白塔那天开始,他就知道这辈子最错的选择就是去追逐星辰,而后让自己不得善终,他被记不清的哨兵袭击过,后颈的咬痕留下一个又一个,再没有位置留给年少时候的喜欢,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走向衰亡,可他依旧担心穆鹤山,因为他们一样,都是追逐着高挂在天空上的星星的那群人。
“你不要喜欢那个哨兵了,鹤山。”派德西通过狭小的窗户看着外面的世界,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外面了,“我快要死了,可你要活下去,好好的活着。”
瘦弱的向导的生命力不断地流逝着,连他的精神体都被禁锢起来,那只色彩斑斓的蛱蝶再没去过外面的山川,派德西是个漂亮的向导,一头金发让他看起来像是洋娃娃,可是那头金发变得和稻草一样枯黄,生命力的流逝向来有迹可循,派德西不意外的看见花园处的围墙外的人影,那是唯一可以看见他房间的位置,也看见那只黑豹扒拉着坚固的铁门吸引着蛱蝶的注意。
可蝴蝶太虚弱,虚弱到只能依靠着花蕊。
“你能帮我把这个带出去吗?”
派德西从枕头下拿出一枚绿宝石的戒指,昂贵的戒指与朴素的房间格格不入。
“这是一个很好的长辈给我的,只可惜不适合我,我也配不上。”那枚戒指被放进穆鹤山的右手,派德西为他理了理毯子,向导有些心疼的看着空荡荡的袖管和裤管,安慰他:“好好休息,帝国的科技可以制作出很好的义肢,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派德西为他打开房间们,蹲下去理了理杂乱的信件,以防阻挡穆鹤山的轮椅,在他想要推着穆景山离开的时候,穆景山按住了轮椅。
“我会带你离开这里的,所以——”活下去,派德西,活下去。
派德西只是温柔的拿开他按住按钮的手,置放在腿上,安抚的拍了拍。
“不用担心我,死亡对于我还是一种解脱。”
瘦弱的向导推着穆鹤山慢慢走到大门前,有人对着向导指指点点,但却被突然袭来的黑豹攻击,顾深从暗处走到门口,隔着铁质的大门,他看着里面状态极差的向导,向导的领口偏大,遮不住遍布的咬痕,顾深手上提着礼品盒,他几乎每天都会托人给派德西送东西,可是每次都被退回或是出现在白塔其他向导身上。
派德西把穆鹤山送到门口,最后一次和他告别。
“再见。”
穆鹤山手里捏着那枚戒指被送出白塔,楚子昂立刻将他接回搂在怀里,像是在确认他的存在。
穆鹤山闭上眼,耳边却响起警报声。
【有人进行外来攻击,警卫队立刻准备】
顾深在大门关闭之前强行闯了进去,白塔的警备瞬间就位,那些枪口对准了他,而他则径直跑向转身离开的向导,这是五年里他们离得最近的一次,如果他没法抓住这次机会,那他们之间就不会有下一次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