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吧。"
电梯的叮咚声像是宣判的钟声,周枳的瞳孔收缩了一瞬,走廊上的人群慢慢离开,他也颓废的微弯着背,出门前打理规整的温莎结也垂丧的微散,再抬头看着财政报表上数不清的数字,闭上眼深呼吸。
他已经输掉了最重要的人生,那就绝不能再输任何一子。
结束一天的工作后,周枳婉拒了聚餐邀请,独自开车离开,他的人生好像总和夕阳有关,上学的时候是因为夕阳代表着一天的学习结束,才有空把头抬起看向天空,现在其实也差不多,等到日落西山,他才算做回自己。
现在想想,大学的时候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会对楚淮展开追求呢?明明他们都不符合对方的择偶观,但不知不觉间,到处就流传起他们的绯闻,那些沸沸扬扬的传闻,连主角自己都差点陷进去。
那时候的周枳,在转入大学看到楚淮的第一眼,就又想起自己无疾而终的追逐,即使楚淮并不像他脑海里的设想,但分开的几年里人物在脑海里不断美化和合理化,就像是疯了一样,他的意识硬生生将楚淮变成他脑海里的合理存在。
直到走入社会的这几年,他的大脑仿佛才找回属于自己的思维,大学时期那诡异的火花就像飞灰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周枳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执着在楚淮身上,就像是截断成功的人回顾疯癫的那几年,看曾经的自己就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他们之间的故事很早就出现了错误,阴差阳错让他们扭曲着思维,他喜欢的那个少年和他当初脑海里设想的一样,高中时期的穆鹤山从来不被校规约束,那头时髦的金发和古板的校服反差极大,周枳看见过穆鹤山校服上的涂鸦,有时候是卡通人物,有时候是断断续续的琴谱。
穆鹤山明明和他当时通过音乐感受到的人一样,为什么他会意识不到?大学期间楚淮没有碰过任何乐器,和那个会在顶楼弹唱一整个中午的少年完全不一样,为什么他没有一丝疑问。
车头撞上自家院子的花坛,管家着急忙慌的跑来,伴随的还有母亲害怕的尖叫,花坛里的鲜花被碾碎,驾驶座上的气垫缓冲了撞击,额头有鲜血顺着脸颊流下。
管家先生过来救人的时候只觉得毛骨悚然,周枳侧头靠在气囊上,血液糊了半张脸,那双眼睛直愣愣的看着窗外,但却又没有焦距。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楚淮原本想带穆鹤山去新开的日料店,但穆鹤山在纸条上写写画画,递来的纸条上表明了拒绝,在红绿灯的十字路口,穆鹤山敲了敲玻璃窗,那边是一条小吃街,已经发展为这个城市不可少的夜市,学生们放课后常来。
高端的商务车停在街边,下车时地上还有没来得及被打扫掉的食物包装,楚淮一身精英人士的打扮和这里格格不入,倒是穿着卫衣带着口罩的穆鹤山完美融入了这里,休闲的打扮让他看上去是个二十出头的大学生,两个人从穿着上就像是隔开了不少。
楚淮脱下沉闷的西装外套和紧束的领结,袖口挽上去,领口的纽扣松开,抓乱被发胶打理规整的发型,他努力让自己和穆鹤山看上去相配一点。
夜市里的烧烤味和饭菜香让这里比起别墅多了许多烟火气,不是谄媚的嬉笑,而是有人情味的世故,油烟气比别墅里的花香让他更放松。
因为身体原因,很多东西他只能过个眼瘾,楚淮在边上盯得紧,好像烧烤的烟雾能害死他一样,在港口半流浪的那段时间他没什么忌口的讲究,活的轻松自在,倒是现在被看了一身毛病,干什么都得吞一大把药片。
哪还有高中无法无天的样子。
城市的冬天鲜少下雪,但在市集上总有人会带过高速的城市一点怀旧的味道,还没到十二月就有人摆了糖画摊子,摆摊的老爷爷七十来岁,看谁都像是小孩子,笑呵呵的样子让人觉得和蔼可亲。
穆鹤山原本只是在边上看着老爷子娴熟的画出一条金鱼,却没想竹签一挑,那份糖画被递给他,上面的金鱼不算惟妙惟肖,却看着可爱憨厚,小时候他闹脾气,父母就会那这种东西来哄他。
"拿着吧,我这糖是刚熬的,干净的很。"
穆鹤山接过糖画,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了一下。
麦芽糖的味道对成年人来说有些甜腻了,但咬下琥珀似的糖果时的咔嚓咔嚓声还是会吸引人去买一份,楚淮也买了一份,手机支付时多打了几个数字,老爷子摆摊卖个喜欢,对钱其实没什么概念,也没设置收账的通知,只是把楚淮也当做过来玩的小年轻,笑呵呵的问他要什么图。
"机器猫可以吗?"
楚淮手机上调出图片给老爷子,老爷子还打趣他看上去这么稳重其实还是个小孩。
穆鹤山突然觉得嘴里的麦芽糖粘牙的过分,满口的甜腻气味。
他们恋爱时连在朋友面前牵手都会避嫌,但现在楚淮却在大庭广众下牵着他逛着夜市,偶尔还会搂上腰,夜市里的学生多,也有人穿着一中的校服,他们频频侧目看过来,穆鹤山微低着头,有些松散的皮筋跑走几缕头发垂下,他躲进卫衣的帽子里。
楚淮算得上一中的历史性人物,到现在还在一中的名人榜上,穆鹤山听见身后有女孩窃窃私语的声音,那个女孩踌躇着上前。
"那个……"
听见声音的时候,穆鹤山条件反射握了握手,响应他的是楚淮力道加重的紧握。
耳边是女孩们的惊呼声。
夜市人潮涌动,楚淮牵着他逃跑,两个男人的动作瞩目,烧烤摊的老板都伸出头看热闹,帽子因为跑动落下,穆鹤山看着眼前人的背影。